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44)
仍旧无人应答。
于玖又扶墙站起,磕磕绊绊往前走,每走一步腿脚便软一分,最后不知道走到了哪,实在没撑住跌倒在地,一身浅金衣裳粘了灰,玉冠脱落,长发披散下来。
他光着脚,露出一小截苍白细瘦的脚腕,手指无力地在地上乱抓,腿蹭着地,一副濒死的样子。
“于小公子?”忽然有发现了他,立刻上前扶,“小公子怎么爬、跑出来了?”侍从看着他这个方向,约莫是书房,随即了然,“你找千岁爷?”
于玖哭喘着,“要……楚恣……”
侍从面色复杂,“属下问问。”说完准备将他扶到一边,就见候在书房门口的侍从对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心下了然,立刻将于玖扶了过去。
“爷,人到了。”
侍从松手,于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泪眼朦胧,下意识挣开摔在了地上,又哭着爬过去,“……楚、楚恣,疼、热。”
楚恣坐在书案边,手执朱笔,冷眼看朝他爬来的于玖。
一旁的侍从见此,悄悄关门离开。
书房寂静,只剩于玖的哭声。
光着脚,披散着过腰长发,一身浅金衣袍在地上蹭了一圈,已经脏了。
抬头就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消瘦病白,有时哭得狠了,会热红。
于玖终于爬到楚恣的袍边,顺着腿攀上,终于爬到到人怀里,两手抱着脖颈,脸埋入人颈间。
浅金衣袍上的尘土尽污了楚恣玄色衣袍,甚至更明显。
“……楚恣,疼……嗯……”于玖呜咽,身体直颤。
楚恣缓缓放下笔,淡声,“哪里疼。”
于玖哭着答不上话。
楚恣微微将他拉开,看了眼袍子最脏的地方,抬手撩起。
膝盖磕破了一大块皮,血已经凝固了。手肘也擦破了点。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摔伤,细密布着,应该在地上滚擦磨破的。
楚恣褪了两人脏污的外袍,扶着他,“往后可还喝花酒。”
于玖受了遍疼,仍不清醒,跟着楚恣重复“花酒”二字。
楚恣面色微寒,“花酒?”
于玖在他颈间埋首,呜咽着答不上话。
楚恣微一敲玉片,侍从立刻推门进来,“爷。”
“带于小公子擦身,找裘太医取药抹了伤,扶回卧房。”
“是。”
侍从上前,正要将于玖从楚恣身上扒拉开,于玖察觉有人在拽他,那刚放松的弦又崩了起来,剧烈挣扎哭叫,“楚恣、楚……救命、救命……”
哭声太过惨烈,尖利到破音,又有些嘶哑,侍从忍不住松了手。
楚恣不动。
于玖本能地抱住楚恣脖颈,像抱着水中浮木般,使尽全身力气,双腿紧紧缠着腰,似委屈了大哭起来。
“爷……”侍从尴尬站着,不知该退还是继续扯。
楚恣微微偏头,“既身上有伤,便回去上药。”
于玖紧紧抱住楚恣,脸颊蹭着他颈间,哭声几乎穿透耳膜。
楚恣嗓音淡淡,“不下去,不若要本宫伺候你?”
侍从偏开了头。
完了。如果于玖熬得过今晚,那就万事大吉。熬不过今晚,那就是血光之灾。
于玖听不懂楚恣在说什么,他只认识楚恣,本能地在楚恣身上寻找安全感,不知不觉中有了依赖。
楚恣冷笑,扶了扶于玖的腰,将他抱起,“也罢。”
他带着于玖缓步走出门,“备水备药。”
身后的侍从应了一声,看了眼浑身污迹的于玖,目光怜悯。
楚恣抱着于玖缓步回了卧房,热水喝和药都已经送来,侍从下人皆退避。
楚恣将于玖侧身,褪了衣,忽然一顿。
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些伤口有陈年旧伤,在瓷白的皮肉上横着,胸腹、腰背,大腿皆有,看上去是细鞭抽的,深及骨肉,没及时处理留了疤。
于玖无知无觉,倚靠在楚恣怀里颤着,总算哭累了,只酒烧未去,张唇喘着。
楚恣取了热巾,“于小公子这几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体弱,鞭刑,脑疾。
审犯人也不过如此。
于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他,迷迷糊糊叫了声“楚恣”,又本能地去寻那片掺着清浅梅香的湿/软。
楚恣微偏开头,于玖迷蒙地将脸错在了楚恣颈间。
楚恣避开那些陈年旧伤,和今天大大小小的新伤,不慌不忙地给他擦过了身,又上了药。
于玖快烧昏了。
他光着,腿磨蹭在衣料上,瘫软颤着。
楚恣晾着他,等他身上的药干了,方为他穿好衣,推入被里。
于玖又抱不到人了。
他急得哭出声,爬出被褥,抓住了还未离开的楚恣衣袖,再次爬入怀里,“……要,要楚恣……”
楚恣握着他细瘦的腰,垂着眼,“吃够了苦,往后可还喝花酒?”
于玖听得模模糊糊,呜咽着答不上话。
楚恣耐心等着。
过了没多久,于玖实在受不住那阵滚烫火烧,口干舌燥,“楚恣……”
楚恣不答,眉目冷着。
于玖迟迟不回答,楚恣便慢慢松了手,将他推回被里,缓缓站起,淡声,“许是没吃够苦头。”
他慢步离开,任由于玖在身后如何哭叫也不停,吩咐了门口的侍从看着,便去了裕堂,换了今天脏污的玄色金纹袍,洗净了身,回书房继续处理今天没批完的朝事。
月上中天,又下半山腰,书房熄了烛火,楚恣走回卧房,还没进去便听到隐约的哭吟声。
门外的侍从朝他一礼,“爷,于小公子该是没力气了,没爬起来,倒是……叫了您名字,叫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