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夫郎(24)
有了火堆,梁驯就拿了一个杯子搁在上面烧水,烧至温热后,梁驯进了屋。
片刻后,他拿了一杯冲泡好的蜂蜜水出来,放在程溪一旁的矮石上。
程溪停住,他低头垂眸一看,这次的蜂蜜水冒着热气,蜂蜜都尽数化开,空气中的醇香更浓。
梁驯把火熄灭,“我去刚刚那里了,你吃完休息会儿过来。”
“好。”程溪嘴唇抿了抿,埋头继续啃馒头。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烤得微微焦黄的馒头上突然“啪嗒”落下一颗水珠。
程溪吃完往那处走,身体有劲,心情也好许多,可一想到回家后要面临什么,程溪的步子就慢了。他不想回家。
再慢,也终将走到终,程溪拿上背篼,看了蹲在树上的男人一眼。
他很想再待一会儿。
男人似有所感,往下看他,两人目光对上,程溪正想道别,梁驯突然利索地从树上下来。
他拿了程溪的背篼自己背上,面色依旧冷肃,“我送你。”
“……好,”
两人走到半途,梁驯突然开口,“你今日是被爹娘罚不许吃饭吗?”
程溪愣了一下,眼底有些晦暗,头垂得更低了,“嗯。”
梁驯沉吟片刻,“是什么缘故?若不想说就不说。”
程溪犹豫,本想拒绝,但身旁这高大男人却莫名给他可以相信、十分安心的感觉。程溪详细说了上午的事。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梁驯。
他说得越多,梁驯的脸色愈沉。
程溪说完等了一会儿,见他眉头紧锁,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儿,梁驯才道,“程溪,我们坐会儿,我同你说点事。”
两人坐下,梁驯把背篼放一边,手里揪了根狗尾巴草。
他面容有些阴沉,缓缓道,“你可有从那个家逃出去的打算?”
听了程溪的事,他便知道这少年受的苦是长年累月的,他爹娘苛待他,这属于他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也插不进手。村长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若闹到县衙,这少年身边环伺的群狼也会把白的说成黑的,让他翻不了身。清官难判家务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少年也许会在常年饱受摧残下变得习惯、麻木,进而认命。
梁驯之所以这样问,一来是了解程溪是否已习惯,二来,这也是程溪唯一脱身的法子。
随着梁驯话音落下,程溪霎时怔住。
他竟从未想过。
他的世界很小,只有小小一个村子,小小一个家。因为爹娘懒惰、怕吃苦,家里种的粮食不多,还生了六个孩子,儿子们都被娇惯,也养成一身懒肉。
爷爷奶奶去世后,家中是有银子的,可随着哥哥们娶亲生子……只出不进,自然就被掏空了。
一家人都懒可不就吃不上饭了么。程溪和他六妹便被他爹娘安排成了家中做事的人。
程溪家中没有人上过学堂,亲戚里也没有读书人。他自记事起就是一张白纸,程建石和祝翠英在上面任意涂抹,和他说生养的恩情是这世间最大的恩情,他永远也报答不完。
小小的程溪把他们的话记在心里,从小就勤快,干什么都麻利。可随着年龄增长,程溪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他曾难受、痛苦、憋闷、委屈。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原来,还可以逃出去,逃出这个家,逃出这个小村。
程溪心底有些自嘲。他右手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该往哪逃,我……”
程溪有些语无伦次。
他去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很熟悉如何耕地、种菜、挑水,可对这个小村外的广阔天地,他一无所知。
梁驯沉默半晌,“你考虑几日,五日后若去意已决,我可帮你安排去处。保准你家人找不着你。”
15 失落
这五日内程溪回家考虑,梁驯也发觉自己的话太夸大。
他要如何保证一个瘦骨嶙峋、无依无靠的独身哥儿在陌生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那哥儿家中人如豺狼,可外边儿豺狼只会更多,他会被吃干抹净,甚至一条小命都保不住。
梁驯首先想的,便是这哥儿离自己一定要够近,远了他无法照看。最好就在隔壁镇子,可近就意味着程溪的家人必然会找着他。
那他得把程溪买下来,这样他的家人就无法动他了。
但小哥儿孤零零一个人在镇上,身边大多数时辰梁驯是不在其左右的,他家人趁虚而入把人带走也是极有可能的。
再者,梁家没有亲戚住镇上,虽和曾木匠关系较好,但也不好放个年轻哥儿在他家。
思来想去,梁驯得出结论——最稳妥的办法是,他买程溪回家当夫郎。
五日之约一到,两人在梧桐村见面,这村位于程溪所在的小河村和梁驯所在的梨花村中间。
梁驯条分缕析地和程溪分析,程溪认真听着。
程溪不如梁驯想得多,他只知道梁驯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不知道性情品格如何,也不了解梁驯的家里人。
他今日若是答应了梁驯,很可能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但一想到近两日家里大哥撺掇着爹娘要把他卖给村头一老瘸子,他还是答应了梁驯。
梁驯道,“成亲后我不会碰你,等一两年后风头过去,你到时隐姓埋名,换个地方再寻觅良人成亲。”
大褚改嫁的妇人、哥儿诸多,除了少数人格外在意外,大多数人并不介意娶的是已经嫁过的。
“好,多谢梁大哥帮忙,程溪现下无以为报,日后一定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