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夫郎(5)
“嗯,去钓鱼。”梁驯道。
这人真勤奋!一点不闲着。程溪想,自己也要勤快,这样吃美食穿新衣时才更有底气。
程溪仰头,看着梁驯的眼睛,“我、我也去,可以吗?”
梁驯颔首,“行。”
程溪也进屋换了旧衣,两人往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程溪才知道梁驯为何穿旧衣。
河边有长得半人高的灌木丛和茅草,冬日萧条,它们都已枯黄,但并未死去,人从中间过,衣裤会被划破,还可能粘一身草籽。
梁驯挥着镰刀,把两人钓点附近的灌木和杂草削了干净。
两人坐在带来的木凳上,梁驯开始钓鱼。
冬日的阳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偶尔有鸟儿从上面通过,程溪看着河面,内心感到宁静而舒适。
梁驯钓了五六条鲫鱼,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一本红色封壳的书。
“你识字吗?”
程溪还沉浸在眼前的风景里,闻言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摇头道,“不识字。”
梁驯偏头看他,“想识字吗?”
梁驯的瞳仁颜色黑漆,凌厉的眼部线条更增添了几分郑重其事和不容置喙的味道。
在这样严肃冷厉的眼神注视下,很难撒谎。
也很难拒绝。
程溪从未想过识字,他们家就没有认字的,他以前所在的小河村,十几年中只有一个同村的大叔考上了童生,听说如今在镇上做代笔先生,通过给人写信、写对联以及教人认字赚取银钱。
“……但是我都十九岁了。”程溪低下头。
“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梁驯面向河面,声音不疾不徐,语气笃定。
我真的可以吗?程溪看着身前的草地,意外地发现小草掩映处有好几朵黄色小花,几乎贴着地生长。
很小很小,和蚂蚁一样小,如此的不起眼,又如此的茁壮。在寒冷的冬天,静悄悄地绽放。
“想不想听故事?”隔了好一会儿,梁驯突然开口。
当然想!程溪只在小时候听奶奶讲过,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有个故事是一只男狐妖变成人,跑到人间娶妻生子的故事。
程溪点头,“想听。”
钓了六条鱼也够了,梁驯索性不钓了,收拾好钓具,两人找了树荫处坐下。
“故事发生在一个小国家,这个国家有一位女将军……”梁驯掏出那本红色封壳的书,照着上面念。
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声音低而沉。程溪不知为何,一看他的脸便无法集中精力,索性移开目光,边看地上裸露出的树根,边听故事。
两刻钟后,梁驯合上书页,拿水壶喝水。
喝完水他又开始收拾东西,拿出了镰刀,“走,回家。”
程溪起身,把小木凳拿上,“不讲了吗?”
“嗯。想知道的话找我认字,认识后你就能自己看了。”
“好,麻烦驯哥了”,被故事发展勾起了兴趣,程溪道,“今天晚饭后可以吗?”
“可以。”
晚饭过后,程溪喂过鸡鸭,看梁驯正在磨刀,程溪便去找邱海棠。
“娘。”
邱海棠依然在做棉鞋,闻言微笑道,“小溪,晚饭吃饱了吗?”
她一直都很和善,程溪和她相处也放松,点头道,“吃饱了,娘,你今天摘了多少梨?”
邱海棠道,“只有一背篼,我想明天再上山一次,多摘点好拿去卖。”
注意到她老是揉腰,程溪道,“娘,您腰不好。明天别去了,我和驯哥去摘。”
“哎,没事的。”邱海棠有中老年人特有的倔强,不服老,“这样吧,我明天少背点。”
“好。”程溪在她旁边又坐了会,道,“娘,驯哥以前上过学堂吗?驯哥今天说要教我认字。”
邱海棠狐疑地看了看远处磨刀的儿子和面前的程溪,打趣道,“哟,小驯以前可从不教人的。”
程溪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
“那我不知道了”,邱海棠低头用钩针纳鞋底,“前几年村里好几个小伙子想和他学打猎、钓鱼,他都不教。他和他爹一样,凶巴巴的,话少,一天到头说不了几句话,整日不是往山林钻,就是去河里捞鱼。”
邱海棠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梁驯磨刀的身影,眼神变得遥远,“小驯的字是他爹教的,他爹是秀才,年纪轻轻就在县城里当主簿。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罢职了,来到了乡下住,半年后和我成亲……小驯,童生应该是能考得上的,不过比起读书他更爱打猎、烧菜。我对他没有仕途的要求,也就随他了。”
程溪默默听着,末了轻轻说道,“驯哥很聪明,什么都会。”
想起已故的丈夫,邱海棠眼神怀念,带着淡淡悲伤,她伸手轻拍程溪放在膝头的手,“说起来,小驯的菜也是他爹教的呢。”
邱海棠慢悠悠道,“其实我做菜味道也是可以的,我娘家人都夸呢。不过小驯他爹嘴挑,更爱吃他自己烧的,连小驯也更喜欢他爹做的菜。
“小驯他爹去得早,其实也没有手把手教小驯,这孩子估计是在边上看得多了,掌握了做菜要领,做菜的火候、味道和他爹做的差不多。”
随着邱海棠的话音落下,程溪脑海中浮现出相应的场景——在灶台边看梁秀才烧菜的幼年梁驯。
小小的少年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
似乎有点可爱,程溪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和邱海棠又聊了会,程溪回屋,没一会儿,梁驯抬着一个小桌进来了。
他们家没有书房,便在卧房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