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27)

她长大了，漂亮的黑瞳清透地映着他的影子。

随后，他听到，医道上世无其二的天骄，第一次对别人不确定地说道：“我也可能会失手。”

容厌还是服下了那毒。

他笑了下，目光廖远清冷。

“人各有命。”

他不喜欢解释，却还是与她耐心道：“这毒我若不用下，才真的会死。”

叶晚晚知道，他每一步都有可能会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她见过他过去狼狈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有多辛苦才能走到今日。

他是傀儡少帝，想要从楚氏手里夺回大权，朝堂、兵力，他每一日都背负着想象不到的重担和危险，一言一行都是精心设计，设计他人，设计自己。

最后，他没看她，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淡淡道：“你也不可能一直能救我。”

承诺更多时候只是一个甜蜜的谎言。

叶晚晚发了一会儿呆，才道：“可我不想要你死。”

容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晚晚握着他袖口的手没有松，垂着眼眸，“你还那么年轻呢，保重性命，徐徐图之不好吗？”

容厌垂眸看向她扯着他袖口的手，久久没有答。

她也习惯了。

出宫后，骆良传信过来，要她回江南，笄礼再来上陵便可。

叶晚晚很快收拾了行囊，回到了江南。

与师父不过两个月未见，可再次相见，她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二十年。

衰老好像是几日之间的变化。

她险些没能认出他来，晚晚眼眶酸涩，不想让他看出来，便扬起大大的笑容。

看到她，骆良也笑了出来。

她长大之后，和师父之间便总是争吵，若非师母和师兄在其中调和，她可能日日都会将师父气到。

如今，师徒二人之间总算能够平和下来。

骆良带着叶晚晚坐诊，他从来对她都是倾囊相授，如今也不例外。

只是除了平民百姓，他开始频繁带她出入江南境内境外的名门大族。

骆曦这个名字，被捧上了高台。

众人这才拜服，骆神医不愧是骆神医，他的传人，女子之身、小小年纪，却已有他几分风采。

时令步入夏日，邢月师兄也南下回到生尘堂。

这一回，他没有日日陪在叶晚晚身边，他身上也背负了职责。

如今她再在邢月院中贪凉，师父也不再怪罪，由着她去了。

她看到邢月时常翻阅许多女子的画像和生平，好奇地凑过去时，叶晚晚看到，这些女子姓氏都是“楚”。

楚。

她眼瞳下意识凝了一下。

邢月亲密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避嫌，笑吟吟道：“我是在为别人选妻，不是为我自己。”

他温柔地笑着，眼眸里只有她。

叶晚晚沉在那个“楚”字上面，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没过几日，他选定了画像，画像中的女郎很快就被送到了他身边。

这是一个容貌很美的女郎，却美得没有攻击性t，芙蓉面，樱桃唇，一笑起来，眼眸如弯月，让人看着便心生喜欢。

她叫楚蔷。

楚蔷来到生尘堂暂住时，便暂先与叶晚晚同住。

女郎看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地，唇边笑靥像是盛满了甜酒，叶晚晚这一年少言少语，便被楚蔷误以为是讨厌她。

楚蔷拉着她的手，真挚道：“我在家中便听说了小神医的名字，女郎便应该像小神医一样，多自在啊！曦曦，曦曦，我可以和表兄一样这样叫你吗？”

她话语如同滚珠一般，想要将两个人之间可能的矛盾都说开。

“别讨厌我，曦曦，表兄只是我的表兄，我去上陵，不是去嫁表兄的。”

晚晚一点不讨厌她，甚至还很喜欢，她只是——

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际。

叶晚晚正想回答她知道，却听楚蔷嗓音有些低，“我去上陵，是去嫁少帝。”

耳边如同惊雷闷响，叶晚晚忽地怔住。

“少帝？”

楚蔷笑了下，“是啊，一早就定下来的，楚家的女儿，必定会有一人，要去做少帝的皇后。”

她心中不安，却还是露出故作轻松的笑容，“但愿少帝能待我好一些。”

叶晚晚怔怔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一早定下来的皇后……

容厌，他早有了婚约的吗？

为什么，他没同她提过。

当晚写往上陵的信中，晚晚想了又想，终究是神差鬼使一般，加上了一句。

她见到他未来的……妻子了。

很漂亮，性格也好。

楚蔷要去上陵楚家，楚行月选好了人，留人送她启程，随后他自己便可以继续在大邺境内游历。

叶晚晚犹豫再三，骆良已经开口，请师兄依旧带着她出去游历。

晚晚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和往年一样，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随楚行月一同出发。

但愿，出发前，她能等到容厌的回信。

否则，她游医期间，便收不到他了。

过了两日，上陵那边先传过来了一封信件。

晚晚却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回信。

她和容厌早就不再是收到一封，再写一封的状态了。

她想与他说话，便会写信给他，他收到信，便会回。

他平日没有什么趣味，鲜少与她主动说起什么，只经常会送来一些精巧费心的节礼。

这一次她又收到了一套金针。

盒中还配着一项针法图谱，是失传许久的百年前的一位大医之物。

自从知道所谓“未来的皇后”，她这几日总是出神，此时手中握着容厌的信，就连什么时候骆良来到了她身后，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