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35)

果不其然, 很快便听到宫人传唱楚行月的声音。

楚蔷松了一口气，道：“好啦！表哥来了，什么都不怕了，我送你出宫去。”

叶晚晚对这一趟心中更确定了些。

她垂眸敛目，平平静静地应了。

楚蔷本想为表哥解释两句, 可看着叶晚晚依旧冷淡的态度, 想了想，没有多话。

她带着晚晚沿着熟悉的宫道走。

“待会儿走西边的宫门出去, 不要走东边。那边可能会遇到陛下。”

晚晚手指动了下，她的视线往楚蔷避之不及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蔷沉在自己的谨慎之中，嗓音低低地道，“我不想遇到陛下。”

叶晚晚低眸看着宫道的纹路。

楚蔷知道叶晚晚在楚行月心中的位置，自己人面前，便也不避讳在她面前聊起自己。

“陛下那么讨厌我，我可不能连累到你，不然表哥定会对我发怒。陛下，陛下那边，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们楚家的女儿陛下都会讨厌。”

叶晚晚只是有些惊讶，“他讨厌你？”

她从未看到过容厌展露出什么负面的情绪，在她面前，他最差的态度，也只是冷淡了些。

楚蔷没有注意到，叶晚晚称呼少帝只用一个“他”字，也没有注意到，晚晚话语间不自觉的熟稔。

她无所谓道：“换我我也讨厌。谁会喜欢被人逼着生孩子呀。”

仿若一声白日惊雷，晚晚怔住。

“我就远远见过陛下一次，陛下看都不看我一眼，幸好他讨厌我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也想能拖一日是一日。”

晚晚本还想问，楚蔷，她不是要做容厌的皇后吗？

她背后忽地冷了一下。

重要的是，楚蔷姓楚。

她后来总是回避去想容厌相关的任何念头，只想与他再也不见，一切两清。

以至于，旁人不提，她便只当自己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人，从不深思。

如今并不是乱世，楚氏不愿背负乱臣贼子、谋权篡位的骂名，一直想要一个姓容的血脉，能完全顺从楚氏的意志。

而容厌绝对不是能安分做傀儡的人。

所以，楚家在他这一代，还是想要得到容厌和楚姓女郎的子嗣，这子嗣便天生会站在楚氏的立场上，而后——

容厌就可以死了。

……她那时候，问了他什么？

他向来爱多思多虑，又想了些什么？

忽然之间，晚晚脸色有些发白。

她知道了答案。

这事之后，他还给她写过信，她没有看，他又派人来过，她也没有见。

他到底……

这些时日的回避、那封信之后的天翻地覆，在此刻又一同砸过来。

她呼吸急促了些，仰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抿紧唇努力地眨眼，忍下心底汹涌的情绪。

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下次离开上陵，便是一辈子不会再回来。

她已经定下决心了的，绝无更改。

叶晚晚唇角扯了扯，对楚蔷扬起一个笑容，道：“走吧。”

楚蔷看到她面容这样的笑，却怔了怔，心中被往下抓扯了下。

下一个拐角，一个女官急匆匆喊住楚蔷，说是太后宫中有事，楚蔷皱眉担忧地望着她，却也只能随着宫人离开。

叶晚晚很快平复下心情，抬眸看了眼天色，察觉出不对。

太后那边是被楚行月牵制住的，若追究起楚蔷的行踪，便不会落下她，那——

叶晚晚脚步停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手指，而后裙裾微扬，继续急步往前走。

她身后果然传来一道声音。

“女郎留步！”

这人快速跟上来，“大女郎受伤一事的刑审卷宗，过几日臣会送到女郎手中。另外，军中医女的位置，女郎可信得过镇守西南的杜将军？”

这道声音，她也熟悉。

是她救过的，崔兰衡。

叶晚晚转过身，崔兰衡恭敬地拱了拱手，好像她和容厌这一年多的不联系不存在一般。

“陛下说，医女的位置是他还叶大女郎的恩。”

叶晚晚安静地还了一礼，双手交迭在身前，俯身到更低的位置，而后正欲离开，崔兰衡补了一句，“但是陛下没说卷宗要给女郎你，这事儿是为什么。”

若阿姐受伤一事不简单，那医女的位置、阿姐为何受伤，这便确实是两码事。

叶晚晚垂眸不语。

崔兰衡代替楚蔷送晚晚离开皇宫。

“噢对，陛下也没让我提醒这一句。”

却因为他提醒的这些，容厌的解释，便显得欲盖弥彰。

他已经三番两次地……

叶晚晚踏出了宫门，裙摆柔软晃动，步伐却不曾犹豫。

-

提前清完场的宸极殿中。

容厌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日光温柔洒落，照亮他一半面容。

他正对光看着一支发簪。

一整支只用了一块水头成色极好的暖玉，毫无杂质，纹理精美，雕刻顺着纹理而行，鬼斧神工，秀致卓绝，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珍贵非常。

这是一支未送出的，女子的发簪。

心腹来报，不出意料，叶晚晚还是直接出了宫。

这一场精心的清场，竟是毫无用处。

容厌淡淡应了一声，拿着一块帕子慢慢擦拭着这支簪子，心腹继续汇报着宫内宫外的大小事。

“……楚行月有意向叶家提亲。”

天地顷刻无声。

心腹久久不见回答，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容厌垂眸仔细擦拭着簪尾，神情依旧淡淡，看不出一丝变化，好像他只是听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