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89)
我拳头更硬了。
“喏,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无聊。都是那些人和鬼主动找上我的,让我帮他们捎几句话,存几样东西,实在是盛情难却啊。”她说。
好一个盛情难却。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就你这记性,怎么帮人捎话?”
“无非就是那些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听来听去,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谢玉川懒洋洋掀起眼皮,答得毫不在意:“这么多年,王朝兴衰更替,换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执念却从来没变过,一点新意都没有。”
“人这种生物,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念头。想着想着,就成了执念。我好心帮他们了却执念,让他们走得无牵无挂,我的大恩大德,他们当没齿难忘。”
好一个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谢玉川说得坦坦荡荡,我居然找不到支点反驳。
第48章 预收:《于万斯年》
可怜那个女鬼, 等了三百多年,等的却是个早就没有来世的灵魂。
忽然,我想起什么, 转头问谢玉川:“那些幽冥火, 就是鬼魂碎片燃烧产生的?”
之前那个半阴半阳的交界地带,同样没有日月星辰, 整个空间都由巫祝灵魂碎片照亮。跟地府这些幽蓝色火焰, 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谢玉川略微颔首,赞许道:“反应挺快。”
我宁愿不要这颗脑子。
难怪鬼差说幽冥火轻易没法点燃,原来烧的都是魂。
不过,我伸出手, 看着自己渐渐透明化的躯体,开始好奇些新的问题:“我的灵魂烧起来会是什么颜色?”
谢玉川喜气洋洋提建议:“烧烧看就知道了。”
说这话时, 她难得有精神,t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话音未落, 兜里神树又抖了抖叶子。
这人是真喜欢烧东西。
我嘴角抽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问:“这个玉佩, 我可以带走吗?”
谢玉川没能如愿烧掉我的灵魂,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最后又点点头。
……
我收好玉佩,本来打算沿着来路返回,去找那个女鬼。没想到,一踏上奈何桥, 就被股无形的劲力挡了回来。
奈何桥上百鬼夜行, 每只鬼的前进方向都一致,朝着这边涌来。
好像只要踏入地府, 不管黄泉还是忘川,都无法再回头了。
谢玉川优哉游哉靠在门边,靠得那叫一个闲情逸致。看我灰头土脸地回去,她心情愉悦笑起来。
最后我坐在门槛上,隔着段长长的距离,望向那条奈何桥,试图想象河对岸的光景。
黄泉路上该仍旧徘徊着好些新鬼,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不住念叨着阳间的亲人。不算长的路程,他们会走上很久很久,等走到头,那些故梦就醒了。
至于三生石旁,该飘着个近乎透明的女鬼,女鬼衣服款式老旧,腰上挂着半块玉佩。她会时不时照着三生石,回味前世点滴,一边哭一边笑。哭完笑完,女鬼或许会拦住些过路的孤魂,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位张公子。
但她永远也无法得到肯定答案了。
因为那位张公子早就没了。
先前只知道做人有遗憾,现在才知道,做鬼原来也有遗憾。怪不得要配碗孟婆汤,才好上路。
刚想着孟婆汤,背后就响起一声哗哗杂声。转头一看,谢玉川拿着个酒提,从口大缸里舀出满满一碗的酒。
酒的颜色很奇怪,暗红色,闻着也不像酒香,有种难以形容的滞涩感。
看着看着,我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酒,而是忘川水。
大缸旁边还摆着几口小缸。谢玉川就跟调酒似的,从那些小缸里各取了点水,凑近鼻尖嗅了嗅,再依次倒进个青色的琉璃莲花盏中。小缸里的都是清水,闻着也没酒香,不知道是什么。
我看得好奇,就听谢玉川边兑,边念着:
“一滴清泪、二钱苦泪、三两愁泪、四抔相思泪……”
好奇怪的配方。
我看着那些不同的泪汇入忘川水中,渐渐染成暗红色,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这是孟婆汤?”
她没理我,只是在终于兑好之后,朝我举起酒盏:“谢氏特调,一杯解千愁,你可要尝尝?”
我连连摆手:“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尝吧。”
谢玉川还真自己尝了,仰头,一饮而尽。
我可算知道她记性为啥这么差了,敢情自己给自己灌孟婆汤,天上地下,应该也算独一份了。
*
孟婆汤重新现世,整座地府忙碌起来,滞留许久的鬼魂都聚在一块,排成条长长的队伍。
鬼差也多了起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概从守城门和城中巡视的分别抽调了好些出来,制服款式略有不同,押着那些老鬼们前去投胎。
我就坐在酒楼的门槛上,看乌泱泱的鬼众从眼前经过。看了老半天,眼睛都要花了,里边却没有先前那个女鬼的身影。
学姐不知何时坐到了我旁边,悠悠道:“学妹,你大概没喜欢过人。”
我转头,想说自己crush过很多个帅哥,怎么不算喜欢呢?
话没出口,就看到学姐撑着下巴,并没看我,而是看着那个长队伍,轻声说:“你还没反应过来吗?其实她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等不到那个人,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说着,学姐意味深长叹了口气:“唉,你这个样子,写小言实在是灾难啊。”
我已经在晋江写了三年扑街文了,我的心早就比阴森的地府还要冷了,这样冷冰冰的话语再也伤不到我了,我听到这些已经毫无波澜了,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