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156)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他今天的样子很奇怪，似乎哪里不对劲。穿过楼道，迈下楼梯，离开教学楼，走到老槐树旁。

冬当时望着老槐树，背对着我，迟迟不肯开口。第一堂课的上课铃敲响，悠扬的音乐声，催着学生们安静下来。

“冬当时……”

“夏如果。”

他以更大的声音打断了我，然而又安静了下来。

“我……”

“请务必让我先说。”

他果然很奇怪。

“无论你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的，我已经和春晓分手了，而且你从来不是替代品。我喜欢你，从12年前就开始无可救药地喜欢你。不用担心留学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们由现在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走近他身后，紧张地拉起他的手，哀求着。

冬当时稍稍用力抽出手，转过身，脸上写满悲伤。

“我很高兴，也很难过，更多的是歉意。因为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

冬当时苦涩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你什么意思？”

“……见到你之前，我还在忍不住幻想，假如我装作他的样子会怎么样。可是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不可能，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哪怕是相同的脸、同样的身体，我们还是相差了十二年的人生。我不是那个与你共同秘密羁绊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冬当时点点头。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他又去了哪里？——你喜欢的冬当时不在这里啊。”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诉说，我逐渐接受现实的情况。

现在我眼前的男孩，是年仅17岁始终处于这个时间线的冬当时。而属于我的冬当时，在今天清晨消失不见了。

按照他的描述，未来的我们回归到此刻，在一具□□上同一刻存在两个的灵魂。年轻的灵魂失去了对于□□的控制，他们站在我们的身旁。

“这种感觉像是在看别人直播玩游戏，站在旁边能看到听到他所经历的一切，却没办法了解他的想法，更不能相互交流。”

在接受后，心境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前的男孩，一瞬间变成了柔弱的小弟弟。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疼地摸摸他的头。以大姐姐的口吻问道：

“那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

他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男孩擦干泪水，仰起头。

“有些事必须要对你说明白，他喜欢你。这点我看得出来，毕竟他是未来的我，要骗到我是不可能的。此外，这两天他一直在忙外公过世的事情，才会疏于对你关心。”

“外公过世了？他没跟我提过……”

“他不想让你有罪责感，外公在你小提琴比赛当天过世的，但严格意义来说，老人家是自杀……”

我静静地听完外公的事，忽然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微不足道。

良久的沉默后，我还是控制不住地问出关于冬当时去向的问题。

“他究竟去哪了？为什么突然消失？”

“我想，只是一种想法。11年后，令你们再相遇的同学聚会上，他会回来。他现在一定回到了未来的某一刻，等待着那时的你。”

男孩留下这句话默默离开。

风吹动枝芽，老槐树依旧岿然不动。它似乎在嘲笑着我。

……

……

“为什么让他离开，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

我发脾气的踢着从地底冒出来的树根。

“因为神明是残酷的存在。”

我转身看向声音方向。

脸上缠着绷带的男生，闲庭信步地走近。这时我才认出来人是昨天救了我们的男生。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对话。你好，夏学姐。”

男生毫不避讳地凝视着我。

“你是谁？”

“先声明我可不是逃课，仅仅是迟到而已。另外缠在身上的绷带是再三恳求护士姐姐，为我缠上的，等下去见教导主任能少挨两句骂。”

男生掀起绷带漏出微微红肿的皮肤，答非所问的态度，令我束手无策。

“抱歉，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通常身边的人称为阿休，还有些叫我芝麻。不过我今天刚刚意识到一个非常酷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H.r。”

“H.r谢谢你，昨天帮我。”

想到还未来得及为昨天的事道谢，我慌忙鞠躬。

“不用客气啦，毕竟我们之间早已有了奇妙的缘分。你经常照顾的那家占卜店，恰好是我打工的地方，至于冬学长，他是我难得认可的朋友，而你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三言两语过后，男生的亲切感倍增。

“你刚刚说神明的那些，能具体对我讲讲吗？”

男生的目光望向老槐树。

“言简意赅的解释，神明在给予的同时会索取相应的报酬。祂们不做亏本买卖，给了多少，就会拿回更多。不要觉得你一无所有，祂们不会给那些无法带来愉悦的凡人一丁点恩赐。你的喜欢或悲伤，在祂看来皆是可口的美味。”

所以这就神明想要的吗？

“另外，不用担心昨天来找麻烦的那群人了。他们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自称H.r的男生，浅浅微笑，目光越过我投向更远的方向。

“毕竟是笨蛋学长和师父点名要守护的人，我总得认真对待。”

话毕，男生微微欠身告辞。

留下我独自站在槐树下，与祂对话。

~

喂，我知道你在听。

那天的我祈求你，带我回到最喜欢的人身边，你确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