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苑(29)
里面是一副很大的绣品,上面绣的,正是曾在我房中舞剑的她。
没有祖父做剑那手艺,只有一手好绣工,那就把她那么张扬明媚的美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
绣这个花了我不少时间,有一段时间眼睛都是酸的。
楚如榆让厨房给我各种弄枸杞子,现下是连朱色也不想看见。
不过好在最后成品惊艳,她很中意。
阿福的满月酒,依旧是有位“好心人”来问我的“喜事”。
今儿是夭夭的重要日子,不想生事,可有些人还打主意给我家塞美人儿。
兰慧先忍不了,气的要赶那长舌妇出去。
但圣人都来了,怕闹出笑话,我与她说算了,左右她们也只能说说恶心人。
御赐贺礼数都数不过来。
六皇子虽然是骊妃所出,但深得皇后喜爱,一度被宠的无法无天,才会被陛下送去磨练。
宠爱不言而喻,否则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管教了。
记得楚如榆说过,骊妃待他很好,对皇后娘娘也很好,她们入宫前就是手帕交,并没有出现所谓争宠。
这不,太子殿下李纬携家眷过来参加宴会,也带了一堆贺礼,“让我看看咱六哥儿的孩子。”
殿下从乳娘手里接过阿福,“白白胖胖的小娘子,这眼睛像葡萄,同我家妞妞当年一样一样。”
妞妞是小郡主,太子长女的乳名。
陛下共四位皇子,三皇子李戋,生母裕嫔,算不上得宠,胜在母族富贵,偌大的京城不知多少产业出自他手。
还有一位七皇子我至今未见过,可以说许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据我所知,他的存在也算皇室辛密,他是皇上与当年的小公主所生。
李心毓,安寿公主,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同样是我婆母同父异母的妹妹。
七皇子没有名字,因为他出生就与常人有异,据传有一座宫殿专门安置其与其母。
奇怪,今天芽芽怎么没来,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可能是生产时忘记通知了,三朝和百日宴都没见她的身影,不过也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兰惠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抱着他玩个不停,一会儿捏捏他的小脸蛋,一会儿揉揉他肉嘟嘟的小手,玩得不亦乐乎。
“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夭夭一句话就让她安静了,不敢再放肆。
她还把这叫做,有贼心没贼胆……
尽
时隔几日,再次见到芽芽,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一眼望去变化之巨大。
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不一样。
极简绣纹无任何点缀的山矾衣裳,看材质像棉麻,很粗糙,一尘不染。
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和以往天差地别。
从前见人就笑,眉眼弯弯,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干净纯洁。
可见面起到今,还未见她再真心实意的笑过。
每一次都是牵起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带着无尽悲哀。
沉默许久:“阿耶去世了,他再回不来了。”
无声落着泪问我:“芽芽要怎么办?”
我总是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也说不出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这样的话,只能尽所能的安慰,让她坚强振作起来。
不知怎的,想起阿翁走的时候,明明很早就意识到了,可还是来不及和他好好的告个别,还是有那么多话没能说出口。
也许是祖父走得安详,到如今我已经完全可以放下。
就很自然得以为芽芽也会是这样。
“悦之姐姐,芽芽尽力了。”
这是芽芽离开时冲我笑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人预告不妙,浑身泛起冷意。
为时已晚…
“跳楼的那个,当时有人看见,满地的血,还是很漂亮的小娘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我当时就在场,你们不知道,当时人还没断气,还站起来喊,好痛好痛,浑身都是血,吓死人了,害得回去躺下就梦魇了。”
我使劲捂着嘴没让自己发声。
偌大的长安城这几天都在传一件事。
这样说的都已经算极正常。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瞎编乱造,说她是畏罪潜逃的罪犯遭人报复,更有过者说她是与畜生交合被发现,传什么的都有。
听了几天,我奇怪怎么没有人为她发声,试图寻找另一种不一样的声音。
没有找到。
她很好,只是累了,坚持不住了。
小柳芽最终却没能抽芽。
众人只是把她的死当成了饭后谈资,没有人愿意真正去了解。
我也不停地问自己。
在发现她没有去阿福满月酒时为什么没有去了解原因?
芽芽最后见的人是我,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来找我,是不是?
不敢往后想,我会怨恨自己,再无法得到安宁。
也是这一刻,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察觉到她情绪的,可当时自己心情不佳,就没有去回应。
为什么没能抱抱她?
芽芽她一个人吞下了多少委屈。
父亲去后,有人要强占柳家房产,母亲死活不同意,他们就暴打母亲。
母亲在她面前活生生被撞死。
那些人不仅没有感到害怕,还对她动起手。
刺伤了其中一个人,才趁乱勉强逃过一劫。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不敢出去,没有吃东西,桌子凳子全部拿来堵门,还要面对被砸门和辱骂。
和母亲的尸体待在一起,直到尸体开始腐烂发臭。
孤女为把母亲下葬,哪怕心中不甘,将属于一家的居所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