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快说。”
护卫立刻说道。
陶以墨心痛抬手,“春桃。”
“?”
唤春桃做什么?
护卫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转念一想,陶东家性子虽热烈好爽,可若涉及男女之事,女儿家的娇羞便显现出来了。
女儿家对情郎说的话哪是他们这帮糙汉子能听的?
陶东家想对六郎说的话当然是拿笔写在纸上,一封锦书寄君知嘛。又或者说送一方锦帕,讲究一个横也思来竖也思。
护卫心神领会,在陶以墨面前站定,只等着春桃上前,递给他们一封书信或者一方锦帕。
“辛苦儿郎们走一遭。”
春桃的声音响起。
来了来了,六郎想要的回复终于来了!
护卫翘首以盼,恭恭敬敬对着春桃伸出手。
一包银子落在他掌心。
隔着缎料的柔软,他能清楚感受到银子的轮廓,这是整块的银子,而不是刚才春桃给的碎银子。
春桃给他银子做什么?
护卫一头雾水。
“东家,您这是?”
护卫疑惑抬头。
春桃道,“这是东家的一点心意。”
“山路难走,你们却还护了我们一路,东家若不表示一二,岂不是辜负了六郎与你们的一片好心?”
“银子不多,你们拿去吃酒吧。”
春桃温柔说道。
“......”
他们一路跟过来才不是为了这些赏银好吗!
六郎再怎样避事山野,也没有落魄到让他们需要靠别人的赏钱过日子的程度。
护卫期待的心彻底死了。
“我们如何能要东家赏赐?”
护卫把银两塞回春桃手里,“我们,我们是——”
声音磕磕巴巴,然后戛然而止。
——让他们这帮只会舞枪弄棒的汉子来向陶东家表达六郎的含蓄心肠,委实太过难为人。
护卫磕巴半天没有磕巴出一句完整的话,陶以墨面上浅笑有些挂不住。
三两银子嫌少,十两银子若再嫌少,那就是狮子大张口不知进退。
别以为她没打听过张予白底下人的月钱银子,便把她当冤大头来坑。
素节是心腹加总管,月钱是十两银子,但素节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的月钱远远不及素节。
底层杂役是五百钱,近身伺候的人是一两,护卫们干的是卖命的活儿,基本上都是二两起步。
但哪怕护卫们是二两银子的月钱,她先给三两再给十两银子也不少了。
她不是张予白那种天生富贵的人,她是地地道道的穷苦百姓,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小商贩,十三两银子对于她来讲真的很多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十三两银子足以t让五口之家丰衣足食,安安稳稳过一年。
如果嫌这个钱少,那么只能说张予白这尊大佛太过尊贵,是她高攀不起的存在。
——她虽爱财,但没有爱到可以无底线包容张予白的护卫们肆无忌惮敲她竹杠的份上。
“你们想说什么?”
陶以墨敛了笑,“不着急,慢慢说,我听着。”
素来爱笑的女商面色微冷,再怎样迟钝的人都能看出她有些不悦。
护卫们不是蠢人,要不然也不会被素节派过来,但当他们面对陶以墨时,他们还是深感今日的差事过于棘手。
“啊,陶东家,我们没有讨赏钱的意思,更没有觉得您给我们的赏钱少。”
护卫努力解释。
陶以墨嘴角噙了一丝笑,“这话便见外了。”
“你们是六郎身边的人,见惯金银珠宝与稀世古玩,瞧不上我的东西也是应当的。”
这人的嘴怎这般厉害?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可却比刀剑横在他们脖子上更可怕。
护卫们头大如斗,连连摆手说道,“别,陶东家,您千万别这么说。”
“这话若是让六郎与素节听到了,定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陶东家,您这话便是折煞我们了。”
另一个护卫着急辩白,“您是我们东家心尖尖上的人,我们怎敢在您面前拿乔?”
“?”
她跟张予白才见几次面?怎么就心尖尖上的人?
八成是这帮笨嘴拙舌的人着急上火时把话说差了。
张家六郎虽温和,但绝不是见色起意的人,更不会喜欢她这种庸俗爱财到极致的人。
似张家六郎这种风雅人,能让他动心的,应是天边皎皎的白月光,或者如他一样的皑皑雪山上的一捧雪,而不是她这种没文化没内涵钻进钱眼里的人。
陶以墨对自己与张予白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见护卫们慌到开始口不择言,她这才收起面上的冷意,和缓了自己的态度,不急不缓道,“慎言。”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说,当心祸从口出,引火烧身。”
护卫面色微尬,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分外唐突。
表明心迹的话哪能让他们来替六郎说?
这样你侬我侬的话,当然是花前月下六郎亲自对陶东家说出口。
护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东家教训得是,是我们失言了。”
“什么教训不教训的?你们是六郎的人,我不可不敢越俎代庖替六郎教训你们。”
陶以墨见好就收。
护卫连连称是。
春桃这才把护卫塞回来的钱袋收起来。
——恩,看这情况,的确是东家误会了护卫们的意思。
张家六郎真是大好人啊,对待泛泛之交的东家都这么好。
有这样的人来当生意伙伴,东家何愁不日进斗金?
一时之间,无论是陶以墨还是春桃等人都十分感动张予白的善良仁厚,并因为他的善良仁厚,而对未来的生意的拓展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