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在府外等她。”
少年平静开口,“待她醒来之后,我再登门造访。”
话音刚落,忽又想起陶以墨与他不t一样,他的产业有人在打理,而陶以墨的布料生意刚刚起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未必有时间与他叙旧话家常。
沉静眉眼荡起波澜,少年声音顿了顿,半息后,他慢慢补上一句,疏冷声音里尽是释然之意,“或许,我不必见她,只在她门口走一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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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陶以墨并未安歇,而是走在自家的长廊上。
她大费周折给张予白做点心的事情没有瞒过在府上客居的灵虚子的眼睛,而现在,那位仙风道骨的仙师的羽扇半颜面,高深莫测的话信手拈来——
“女郎想要破除诅咒的事情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全在女郎一念之间。”
仙师眸光轻闪,循循善诱,“女郎是聪明人,当明白我的意思——只要女郎深爱之物没了,女郎身上的诅咒便会不攻自破。”
陶以墨眼皮轻轻一跳。
——这话怎么话里有话呢?
陶以墨弯着眼,虚心请教,“仙师,以墨不懂。”
“无妨,贫道教女郎便是。”
灵虚子道。
男人将手中羽扇压得更低,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狐貍眼,而方才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此时竟透出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又或者说——落井下石。
“女郎喜欢的人或物没了,诅咒便烟消云散。”
“女郎喜欢钱,破财消灾,便是破除诅咒。”
“女郎喜欢人,那么那个人死了,女郎一样能破除诅咒。”
“听闻张家六郎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女郎不妨拿他一试。”
灵虚子揶揄笑道,“若成了,是女郎否极泰来,若不成,女郎也无甚损失——毕竟是张家六郎自己病入膏肓,与女郎毫无干系”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陶以墨眼波微漾。
春桃与柳慧娘交换一个眼神, 从彼此眼中看出心动。
男人有什么要紧的?
没了便没了,换一个便是。
可若是没了钱财傍身,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她们都是从最底层的地方挣扎出身的人, 太明白银钱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事关陶以墨身中诅咒之事,春桃开口问道:“敢问仙师, 仙师口中的男人是否不拘是谁, 只要他——”
话刚开口,忽而发现自己的话着实有些不地道, 大有诅咒旁人去死的意思,于是声音软和下来, 话里带着小小的歉疚,“......呃,我的意思是只要他没了,我家东家的诅咒便破了?”
“可以这么认为。”
灵虚子含笑点头。
春桃大喜。
这可真是——太好了!
死个无足轻重的男人便能破解东家的诅咒,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情了!
当然, 她们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霸,不会为了自己好过而平白害人性命,她们只会寻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破局。
左右那人总是要死的, 既然要死,何不帮东家一把?
自己驾鹤西去,还顺带着帮东家破解诅咒,岂不是两全其美?
为了表示她们对那人的感激之情,她们会恩养那人的家人,决不会让他的父母亲眷受贫,让他可以安安心心上路, 开开心心投胎。
春桃顿觉此计可行,大脑飞速运转开来。
但下一个瞬间, 灵虚子的话如冷水一般泼在她身上,让她原本跃跃欲试的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只是有一点,此人需是女郎心爱之人,方能破解女郎身上所中之诅咒。”
灵虚子的声音慢悠悠,带着他一贯的缥缈空灵,“若非如此,则诅咒不可破。”
“......”
必须是东家喜欢的人?
春桃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让东家喜欢一个人,比让向来吝啬的东家突然变得出手阔绰还要难!
商人重利,东家亦如此。
更别提东家幼年艰难,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日之光景,又怎会轻易对男子动心,让自己的一番事业付之东流?
再退一万步讲,若是既然动了心,又怎会舍得那人死去?必是一掷千金也要将那人救回来的。
想到此处,春桃长长叹气。
此局无解。
东家不会轻易喜欢人,更不会任由自己所钟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仙师,您的法子怕是行不通。”
春桃摇了摇头。
灵虚子深深地看了陶以墨一眼,“事在人为。”
“此计虽难,可若是你家女郎有心行之,便是困难之事皆能迎刃而解。”
“旁的不说,单只说女郎如今的处境。”
灵虚子看着陶以墨,声音不急不缓,“女郎虽已除血仇,但彼时仍身陷困局之中,前有违约之急,后有断货之危,若不及时破局,只怕偌大家业顷刻间便能烟消云散。”
视线与灵虚子相接,陶以墨眼皮轻轻一跳。
——灵虚子此言不虚,她的处境的确如此。
“言尽于此,女郎好自珍重。”
灵虚子轻捋胡须,笑如朗月入怀。
陶以墨笑了笑,“多谢仙师指点迷津,以墨感激不尽。”
灵虚子函授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慧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仙师,可是——”
但她刚刚开口,便见谪仙似的道人轻笑一声,荡开手中拂尘,吟着她初见时的歌谣,转身踏进夜色中。
“仙师留步。”
见灵虚子要走,柳慧娘一下子急了,扶着侍女的手,起身便马车。
柳慧娘道:“仙师当初说要帮我家墨儿破除诅咒,如今墨儿身上的诅咒尚未解除,仙师怎能便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