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是规则怪谈?(202)
另一方面,就像是当初共感栉水母对风暴的恐惧一样,那些虫卵虽然离开,但似乎也残留了一些细微的碎片和情绪给我。在我意识无比薄弱的瞬间,我似乎在轻飘飘地浮起,视角进入到虫卵的某份记忆之中。
或者说,我看到了某位寄主经历的过往。
但因为虫卵的特殊视角,使得我和那位寄主并非只是观看和被观看的关系,更接近于某种附身和融合。或者说接近于我和高六曾在青石中重迭的状态。
“我”首先看到的,也是大量的泥沙。
环状的泥沙像一个古怪的烟圈一样,是一种十分干净的澄黄色。看起来相当贫瘠的山谷中没有什么草木,枯黄稀疏的植被间只有大大小小的这种环状泥沙分布着,显得十分突兀不协调。
我往前方看去,就听到对面有人说:“大师,这山里是什么破玩意儿?怎么给我感觉那么躁得慌。”
那人生得很高大,只是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这应该就是徐佑),一幅心机深沉的德行。但“我”似乎对他没什么防备,很老实地接话:
“确实不像采石场。”
我的声音也很怪,有点神经质,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懵懂和阴毒。
环顾四周之后,就有些纳闷道:“山里只有这些吗?那我们还要再深入一点。”
引路的山民脸色有些不好,“大师您不是要找奇异的地方吗?这里有什么不对?”僵持在那里,打量过来的目光就隐隐有些不善。
我不知道山民们的那些勾当,理所当然就点头。
这时候,身后一个孩子走出来,蹲下去摸了摸地面上的泥沙,似乎是捻了些许尝了尝。
“咸的。”
我踟蹰了一下,似乎对那孩子有什么误解,竟然认真求问他发现了什么。
不,“我”的原话是,问这孩子“看到了什么”。
那小孩,应该就是张添一,笑了笑道:
“同样是先知,每个人看到的画面都不会相同。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呢?难道你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一堵墙吗?”
这话听起来神神叨叨的,但我倒是很认可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就不再多问,催促山民带我继续进山。
那山民犹豫了片刻,和边上几名山民对视,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凶光。嘴里却道:“好,张队、大师和这位小兄弟,还请跟我来。”俨然是起了灭口的心思。
只是在场的三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反而保持了某种微妙的默契,只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开始聊天。
张添一走着,就摩挲了一下手指,回头对我道:
“你注意看地上那些贴地的小灌木和青苔。”
我闻言望去,这才发现好像是不太对,那些环形泥沙之中,稀稀疏疏最多的其实是青森森的苔藓,其次是团结起来的石块,显得非常干燥发粉,是一种铁锈般的颜色。此外,土壤上还浮着层类似白霜的东西。
“这个山谷的地底下大概有某种矿盐。”
徐佑也咦了声,“估计是深层水的盐分被这些花花草草带上来了。所以这里几乎不怎么长草,倒是苔藓还能长点。”
但这也无法解释那些规整的环状泥沙是怎么来的,徐佑也摸了把澄黄的泥沙想尝尝,结果一伸手,整个人就触电般往回一缩。大拇指上居然钳着个奄奄一息的寄居蟹,一下把他指肚上钳出血来。
这厮皮糙肉厚不怕痛,但反手捏住那只小小的寄居蟹后就瞪起了眼。
我们三人看看那小蟹,都有点匪夷所思。
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山里吧,周围一个水洼都没有。
眼看那小蟹翻着发黑的肚皮,已经隐约有要霉变的迹象,徐佑拿手去摸它的眼睛也没见躲。怎么看都像是快干死了。
我总算慢半拍起了狐疑,直勾勾盯着拼命往前带路的山民的后背,轻声道:
“地下通着海水?”
这话说得很轻,我怀疑身边人都没有听到,但此时的“我”胸中确实涌起了一种隐秘的喜悦和得意。
此时必须提一句场外话,台仔没有留神,但我却移动了一下视角,在台仔忽略掉的余光中注意到:还是小孩的张添一陷入了一丝困惑的窘境,并且很快给了徐佑一个示意的眼神。
讲到这里,我暂停下来,问他们当时在搞什么眉眼官司。
徐佑的回答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他说张添一那天晚上提早跟他要了山里的地形图,让伙计先去暗中走了一圈探了路。
然后第二天,实际上两人多半是在装傻,借用已知的信息帮助张添一冒充先知。台仔对于这个“隐藏极深”的同类大为惊异,纠结了一阵子后还是被默契的两人一唱一和,点头同意了张添一的合作要求。
但在当天进山时,徐佑特意没有带上其他伙计,为他们转移视线争取去搜山救人的时间,刚进山就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因为那些环形泥沙,在伙计们摸黑进山探底的时候是没有的。
要说这是夜间有什么障眼法,或是一夜之间凭空多出来的,说出来怕是台仔这种神经病都不会相信。
看山民们却是习以为常,没有对这些异状有任何反应,只是对三人坚持要孤身进山的要求极为不满和厌烦。
但回到那个时刻,不知道环形泥沙是突兀出现的“我”,正沉浸在某种“动了脑子”、“抢先意外发现什么”的欣喜之中。
我也不管前面的山民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耐烦,就对着徐佑和张添一旁若无人道:“我知道了,这地下有暗道是通往外海或者某个咸水湖的。这里的土这么咸,一定是被海水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