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永不阔别时(16)

“小逍，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还活着。”

莫逍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你有我，还有我爸妈。”

莫南归笑了：“对呀，有你，还有你爸妈。可是我的爸妈呢？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问自己，我一定没有爸爸妈妈，不然为什么他们不来找我？”

莫逍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他：“南哥哥。”

莫南归看着莫逍，那是莫逍从没有见过的坦诚。

莫南归看着莫逍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讨厌我。即便是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没用的孩子，只要进了莫家的门，属于你的一切东西，就会开始被另一个人分享。你爸妈对我越好，我就越担心你会讨厌我。”

莫逍带着急切：“我不——”

莫南归打断他：“你不会，是吗？可是我会！”

莫南归忽然变了脸色。

“当我发现不管他们对我多好你都不会讨厌我的时候，当我发现不管我拿走多少属于你的东西，甚至只要我说喜欢什么你都会十倍拿给我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你了。”

莫南归是认真的，语气无比平淡，却又无比认真。

“莫逍，你知道吗，我讨厌你。”

莫逍心里就像被他插了一刀，淋漓滴着鲜血……

“南哥哥……”

莫南归狠狠皱了眉头。

“不要叫我南哥哥！我真的受够了这种兄友弟恭的表演！你以为我是真心对你好吗？我不过是想要收买人心罢了。寄人篱下的孤儿，取巧卖乖讨好人心，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不要告诉我你竟然信以为真？”

莫逍心痛到极致，竟然轻声笑起来：“然后呢？”

莫南归一鼓作气：“然后鸠占鹊巢，成为莫家的主人！”

莫逍的心拧成了一个疙瘩，面上却笑着：“原来如此。”

莫南归站起身，冰冷地警告他：“看清我的真面目，离我远一点。”

转身要走，却被莫逍一手抓住了胳膊拽到了床上，反压在身下。

莫逍一边摩挲他的脸颊一边笑，这笑却比哭还难看：“南哥哥，你连说谎都不会……”

莫南归怒了：“你起来！”

莫逍把头埋在莫南归脖子里，低声呢喃：“南哥哥，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莫南归止不住颤抖：“你起来……”

莫逍死死压着他，不断柔声安抚他：“南哥哥，不要怕，没事的，没事……不是你的错，不是……不是你的错……”

莫南归挣扎了又挣扎，莫逍始终死死搂住他，莫南归败下阵来，连带着气势都弱下来。

良久，莫南归拿手掩着面，指缝里泪水汹涌：“小逍，对不起……”

莫逍心疼得抽起来：“南哥哥，不要哭，求你了，不要哭……”

“南哥哥，就算把你做成冰冷的雕塑，我可能还是忍不住对你发·情。你没有做错什么，没有给我任何暗示，没有对我做一切将我引入歧途的事情，不如说，你那巧妙的疏远和温柔的拒绝，反而更让我蠢蠢欲动……”

“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把整个莫家送到你手上，你也未必会看一眼。”

莫逍伸手去扒拉莫南归的手，他吻着莫南归的眼睛：“南哥哥，告诉我，你眼里看着的人是我吗？告诉我，告诉我……”

莫南归泪水止不住。

在黑暗中生活太久的人，看见一道光线会怎么做呢？大概会紧紧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吧，因为过于害怕，害怕一起身，阴影就会将这道光线吞噬。

那在最奢侈的梦里也觉得遥不可及的，我生命的光，我藏在心里黑暗角落的万般柔情，我的小逍。

对你伸出我的手，真的是被允许的吗……

试探

秦朗气呼呼回了家。

“哼！莫逍这个坏小子，白眼狼！以后咱不给他遛狗了！”

秦韩点点头，乖乖进厨房。

哥哥一生气就闹着要好吃的，他的一手好厨艺全是哥哥这张挑剔的嘴磨出来的。

看见秦韩已经挂好了围裙开始做菜，秦朗动作敏捷扑过去，树袋熊一样挂在秦韩后背上，假模假式地开始哭唧唧：“呜呜呜呜还是咱家韩韩最好了！哥没白养你呜呜呜呜！”

他这话说得不错，秦韩确实可以说是秦朗亲手养大的。

秦韩不会说话，被人扔在福利院。

虽然不会说话，脑子却是一等一的聪明，算术、积木、画画，福利院孩子们的所有项目，他都是做得最好的，因此深受孩子们喜欢。

那天，他照旧被孩子们拉过去帮忙堆沙堡，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余晖给万物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秦朗逆光而来，站到秦韩面前，那时秦朗自己也不过十来岁，小小的人做派却无比稳重，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比夕阳还要暖的笑：“韩韩，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秦韩愣愣地看着那只手，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秦朗于是亮出一个璀璨的笑，紧紧地把弟弟牵住。

秦朗对弟弟，是真的好。

最好吃的给弟弟吃，最好玩的给弟弟玩，家里最好的房子给弟弟住，给弟弟请最好的老师，然后送弟弟去商学院，一心一意要把弟弟培养成家族接班人。

你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继承家业，他眨眨眼：“哎？韩韩那么聪明，当然是韩韩来啊，我啊，就好好做哥哥就行啊。”

这个好好哥哥此刻一边等着大餐一边百无聊赖查邮件：“哎呀，老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家里事情这么多，他跑去厄瓜多尔捉虫子，真是烦人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