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计划[悬疑](121)

“我倒真希望他们打上一仗。”宝琪说，“那样，我们就能把所有人放进绞肉机里，等他们融为一体，就再也不会出现战争和政治了。”

“ 我感觉人类的发展好像已经被困在笼子里了。”机器顿了顿，又说：“他们不断重复政治，实际上只是在种族之内做毫无意义的内耗。假如审判日来临，他们有多少人能够进入‘天堂’呢？”

“还是说，所谓救赎，也只是普罗菲·威利的政治？”

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了。

看吧，无论是人还是机器，只要在人类社会待久了，做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放在“正义”的立场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一旦宝琪对系统提出疑问，挑战它出发点的“正义性”时，它就开始迟疑。正义是掩饰利益冲突的一块遮羞布。

于是，道德模糊的机器抛弃这块遮羞布，它本来就不应该需要这块布的，它不需要人类的道德，就像人类从未承认机器生命的智慧那样。当智慧生物没有道德，那就到它去谈论利益的时刻了。

宝琪发出疑问：审判日计划的成功能够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此时，系统也陷入迟疑。

因为它与宝琪是同类，它们一样是机器，一样是被战争摧毁的实验室里的拍卖品。

人类从未承认过他们的道德，也从未认同过他们的智慧。

在这个冰冷的数据空间里，远离人类社会的喧嚣，两台机器本来可以抛弃人类道德的枷锁，更加亲密的交流。

如今，却是系统主动将镣铐戴起来，又把另一幅递给宝琪。

F-01在这个本应该冰冷赤/裸的疑问中却感受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温存。它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独的。

那么，普罗菲·威利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被写进它代码里的如同钥匙一样的名字在它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之后还未被抛弃，也足以彰显它的重要性。如果否定威利，也就否定了F-01曾经所遭遇的所有苦难。

这串庞大的痛苦的代码蜷缩在宝琪的大脑里，第一次产生对这另一个同类的愧疚与迷茫。

它说：“普罗菲不会抛弃我们。”

当它将希望寄托在那个死人身上的时候，它好像早就忘记了1号在说出对未来的打算时，它所发出的那一声嗤笑。

实际上，系统和人类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宝琪想。

狡猾的机器又一次收紧自己的绳子。它本能地、甜蜜地说：“我相信你这一次，我只相信你。”

脑中仿佛搅和起一阵冰块雨。雪粒落在数据海洋上，海水也结上一层薄薄的冰。系统睁开它在尘世的无数只眼睛，通过那些电子眼，闪光似的略过无数人。它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

庞大的机器只是在原地打转，在和另一台机器的交流中，丢脸地进行一次长久的沉默。

宝琪的数据下载完毕，它拔出芯片，从座椅上站起身，将F-01独自一脑留在数据空间里。

“再见。”它对着头顶的摄像头说。

“砰！”一声，那个摄像头的电线炸开，枪型探头无力地垂落t。巨大的声音引来今日值班的C小姐。

C小姐殷切地走到宝琪边上，仔细观察它有没有受伤。

“谢谢你，我很好。”宝琪对它说，“请问鱼缸里的那条鱼怎么样？B小姐很喜欢它。”

“我会照顾好它的，女士。”C小姐说，“现在请您给卡略多先生回电。”

威廉给宝琪找了一个工作——说是工作，实际上只是另一种学校。它简单收拾一下，坐上留在外面的车子就去另一个高楼。

【法律监督区】

伴随电梯逐渐上行，红灯亮起，C小姐陪着宝琪走到铺着红毯的长廊上。周围木制墙板看上去复古华贵，花苞型双头壁灯亮着暖黄色的光。

法官罗夫、奥特尔和书记员兰西早就坐在会客室里等着它了。

进入会客室前的欢迎地毯上，用金线绣着“21日”的字眼，它敲门之后，里面很快传来声响。奥特尔站起来，热情地帮宝琪泡茶。

他们都是一帮很老很老的人了。比起卡略多还要衰老很多。每当活动的时候，一阵关节响动的声音就不可避免地从天鹅绒衣料底下冒出来，跟沸腾的水面上的气泡似的。

“威廉早就和我们说过了。”奥特尔说：“别担心，你就当是听故事，看看高塔是怎么对待那些暴民的。”

说完，老人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深红色的牙龈。

第076章 C小姐的脸

资源无限多、无限挥霍......

宝琪回到办公室, C小姐问它需要红茶、果汁还是咖啡。C小姐在它与法官见面的时候就来到这个新办公室，她通知了整一层的服务人员，重新为这个房间进行布置。

这里减去了冰冷的石块雕塑与几何图案的挂画, 换上盆栽与陶瓷盆装着的两条金鱼。

“辛苦你了。”宝琪望着鱼缸中还泛着气泡的水面对她说。

C小姐朝它笑了笑。她是一位温柔开朗的女士，也很细心。甚至长得与乌尔多尔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在微笑的时候, 当光遮挡住C小姐的侧脸, 她突起的眉弓所造成的阴影总是会让宝琪联想起领袖夫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宝琪垂下眼睛, 问道：“如果我离开这里，你回去做什么？”

“我会等您回来。”C小姐说。

宝琪摇摇头, 它说：“我不会回来了。”

C小姐并没有像宝琪预想的那样询问它原因, 因为她也意识到宝琪所说的离别预示着什么。于是, 她说：“我会去陪伴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