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109)
真是服了。
中书门下一向是卯时视事、午时而退,只留一人轮流值宿。
因此午睡刚起,楚凤歌就来换了衣裳,跟他一道出朱雀门,避人耳目,进了中书门下。
已是申时,除了今日轮值的相公,其余人都已经散朝回家,中书门下寂寥无人,只偶尔几个小黄门手上捧着厚厚的札子,或是分类,或是呈送陛下。
两人顺顺当当就溜进了存放历年札子的存章阁。
推开厚重的大门,门后是一排排高耸的樟木架子,上面贴着年号,整整齐齐码着数以万计的累篇案牍。
窗牖狭小,光线暗淡,细小的尘埃在映照进来的光束中悠然飞舞。
这里空无一人,安静得感受不到耳朵的存在。
楚凤歌压低了声音,问道:“先生,你家出事,是在哪一年?”
现而今是景和二十三年,他家出事那年他才八岁。
苏遐州默算了一番,简洁道:“景和十二年底。”
不用楚凤歌安排,两人默契地分头在一排排高大的樟木架前搜寻起来。
苏遐州的手指划过一排排年号,终于找到了“景和十二年”那张泛黄的纸条。
他心底难以抑制地翻腾起一阵混合了激动、恐惧、紧张、无所适从的复杂情绪——他父亲的札子,十年前旧案的蛛丝马迹,终于就在面前!
他不禁曲起手指,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
偏在这个当口,大门处传来轻微的“吱呀——”一声!
苏遐州划动的手指立刻停住了,他侧耳细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踱了进来。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苏遐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楚凤歌。
他猫着腰走到苏遐州身前,单手向下压,示意两人一起小心地蹲到地上,屏住呼吸,各自从架子的缝隙伸出一只眼睛,默契偷瞄来人的情形。
进来的是个小黄门,约莫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孩子,手里拎着一个红漆木的托盘,他正从前面的架子上抽了一本札子,放在托盘上。
看来是被支使来找材料的。
只是不知,他是只找近期的,还是有更久远的要找呢?
两人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看着小黄门一无所觉,穿过一层又一层架子,离他们站脚的“景和十二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遐州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这种情景下,他不由自主看向楚凤歌。
却恰好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狠厉。
他盯了那小黄门一眼,拇指按将佩剑雪亮的剑刃推出半寸。
似乎是察觉到苏遐州在看他,便转动眼珠,微微侧过头来,用气声道:“他若过来,我——”
然而他话没说完,苏遐州猛地往后一窜,却忘记了自己正蹲在地上,左脚绊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惊恐几乎是明晃晃地写在他脸上!
不怪苏遐州突发恶疾,楚凤歌今日虽说换了玄色衣裳,腰上佩的却还是那把八瓣莲的宝剑。
剑锋出鞘,神色阴狠,微微回首时,右耳的耳坠微微摇荡,苏遐州几乎能感觉到耳坠拍在颈侧那种冰凉的触觉!
那个该死的梦,在这一刻具象到了现实。
苏遐州的大腿内侧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楚凤歌短短一天之内,被他连刺两次之余,又被如此嫌弃,看起来就快要崩溃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苏遐州毫不怀疑,若不是眼下情况危急,他的眼泪立刻就要喷薄而出。
然而因为苏高班这一动,在寂静的存章阁内不啻于一声巨响,终于惊动了一直在翻找札子的小黄门,他四周乱看,警惕道:“谁,谁在阁内?!”
两人不禁又掉转头,紧紧盯住了这个得不到答案,自以为蹑手蹑脚,朝声源地摸过来的小黄门。
苏遐州在心底咆哮:快走快走快走快走!你不要过来啊!!!
倒不是害怕自己被他发现。
恰恰相反,若是这小黄门发现了他们,只怕以楚凤歌的性子,管他是不是小孩子,手起刀落送他去见阎王不会带一丝犹豫!
偏偏不能出声提醒,只能看着他端着那个硕大的托盘,自以为在暗,轻手轻脚朝他们摸过来。
楚凤歌冷肃着一张脸,右手五指张开又合拢,死死握住了剑柄,又将剑身抽出三寸。
映着昏暗的日光,有一种别样的冰冷。
他们和小黄门,只有一架之隔!
第066章 旧忆
们和小黄门, 只有一架之隔!
忽然,那小黄门的脚步顿住了,他微一偏头, 猛地一闭眼, 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苏遐州倏地看向楚凤歌出鞘三寸地佩剑——上面正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
是佩剑雪亮的刀刃,晃到了他的眼睛里!
那小黄门意识到了什么, 一瞬间面露惊恐,他倒退两步, 后背撞到了架子上, 直僵僵地盯着面前他看不穿的架子,哆嗦了好一会儿,才道:“……我, 我什么都没看见!”
托盘也不要了,掉在地上, 收集的札子散落一地, 他倒退着,自言自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边说边退, 终于退到大门边, 险些被门槛绊个仰倒,跳出门,飞也似的逃了。
苏遐州擦了擦额角地冷汗,靠在了樟木架的底座上。
就听旁边楚凤歌阴郁道:“先生, 你方才为何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道:“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样,我以为是我故意作弄你, 吓着你, 你才会对我畏之如虎。”
“可是现在呢?我又做了什么了?拿剑那次是,这次又是, 我究竟哪里这么惹你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