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01)
苏遐州蹲身,舀起一捧,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稻米很多都已经朽烂了,只剩下一个薄弱的壳子,用手轻轻一捻就灰飞烟灭。
难怪他爹当年如此肯定,这批稻谷不是先太子押运的军粮。
将手中碎成渣的粮食碎屑拍掉,苏遐州缓缓站起身。
他转向楚凤歌,见对方稍带冷淡地看着他,冷淡中还带着点受伤和不服气,就知道这孩子又想起来方才他疑心他的事,又在偷偷伤心。
苏遐州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六郎,对不起。”
“当年的事,全都是我的错,是我错疑了你……虽然这道歉迟了很多年,虽然弥补不了给你造成的伤害,但,六郎,对不起。”
然后,他就看着楚凤歌直愣愣的看着他,原本下压的眉尖抽搐了两下,眼眶迅速变得通红。
毫无预兆的,两行清泪顺着面颊蜿蜒而下。
他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唇角都在微微颤抖,哽咽着道:“先生,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呢?”
直到看到这满地的粮食,苏遐州才迟钝地意识到——被他怀疑、被他冷待、被他背叛的楚凤歌,一直都是无辜的,而楚凤歌曾经是那么的信任他,是他自己亲手毁坏了这份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情。
苏遐州一瞬间心如刀绞,抬起袖子给他擦脸,边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六郎,是我识人不清见事不明,我知道错了。”
“我我我以后再疑心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可楚凤歌面上的眼泪随着他的道歉和安慰越流越多,袖子都湿透了也还没有擦干。
正当苏遐州手足无措之际,楚凤歌索性一把抱住了他,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感受到对面身体传来细微的颤抖,和肩上逐渐濡湿的布料,苏遐州叹了口气,摸了摸楚凤歌的脑袋,像摸自家养的大狗一样。
好一阵,那颤抖才止住了,他感觉楚凤歌在他肩上蹭了蹭,猛地抬起了头,便打趣道:“怎么?鼻涕眼泪都蹭在我衣裳上,满意了?”
楚凤歌脸色却不轻松,难得没有接苏遐州的茬,而是道:“先生,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粮仓既然是为了防范游牧民族劫掠,怎会没有大门?岂非是让人敞开了拿?”
被他如此一说,苏遐州也顿觉不妙,若是没有大门,他们岂非就和这堆粮食一样,面对刺客毫无还手之力?
他朝里面望了望,紧迫道:“这洞窟似乎还没到头,趁着刺客还没追来,咱们赶紧往里走!”
楚凤歌道:“还有一件事得告诉先生,那群刺客,已经到洞口了。”
“?!!”习武之人五感灵敏,之前在破庙那次就是如此,苏遐州一听之下大惊失色,立马拉了楚凤歌,绕过粮食堆便一阵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连苏遐州都能听见——显然,他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刺客们,他们越追越近了。
如果在这等无处脱逃的地方被追上,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遐州一边跑,一边心思电转,终于抓住了心底那一丝不对劲:
一个粮仓,为什么修成如此狭长的模样?
正常来说,若是为了储存粮食,洞窟应当开凿成小口大肚的形状。
加上若是当做粮仓使用,洞顶开凿的刻痕未免也太过细腻了!
狭长的看不到头的通道、细致的刻痕、刻意掩盖的洞口,与其说这是个粮仓,还不如说更像是——
一条墓道!
通道的尽头,眼前骤然开阔,苏遐州猛地剎住脚!
连带着楚凤歌也被他拽的停了下来。
若真是墓道,那附近就应该有一样东西,可以帮他们暂时与刺客分隔两边!
苏遐州侧耳听着只在几丈之外纷杂的脚步声,沉声道:“六郎!找断龙石!”
断龙石,顾名思义,就是在墓葬完工,墓主葬入之后,用来永久封闭坟墓的巨型石头,一般只有王侯将相才能有此待遇。
苏遐州拉着楚凤歌往里奔逃的时候,大概计算了步伐,这条墓道总有数十丈,绝对符合帝王陵墓的规制。
加上眼前已经是墓室,墓道和墓室没有被分隔开来,也就意味着断龙石还没有被放下!
楚凤歌听见断龙石三个字,就已经明白了苏遐州所思所想,他一言不发,和苏遐州默契地一左一右,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脚步声更近了,甚至已经能看到远处火把隐隐的火光!
蓦的,楚凤歌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他沉声道:“先生,退后!”
苏遐州几乎是连滚带爬向后撤了七八步!
刺客们的身形露了出来,见二人站在原地,为首的那个提速跑得更快了些,却在距离两人三步之外一个急剎!
头顶的机括发出一连串的“扎扎”声。
刺客们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举目四望,苏遐州几乎听到他们在心里警惕道:这两人引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要命的机关?!
不等他们思虑出个结果,沙土扑簌簌落下,而后,苏遐州眼前一黑,耳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好几息的时间,耳畔像是与世隔绝了,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断龙石携着万钧之力落下,深深砸入他们面前的地面当中,将二人和那些刺客彻底地隔绝开来。
鼻子前面热热的,苏遐州抹了一把,对着火折子一看,才发现居然被震得流鼻血了。
待到脑子里那阵嗡鸣过去,苏遐州才发觉墓穴之中,一片死寂,他用力甩甩头,大声道:“六郎?六郎?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