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33)
清河见他搬出商家术语,也迟迟不肯收回匕首,只得无奈地先将匕首收起来,随意地悬在了素绡腰带上。
见街上的女子皆有明灯在手,王五郎硬要买了一盏千角花灯送她,她推脱不得,也只能接过。
长街尽处,华灯渐黯,人潮散去。
夜已深,即便王五郎恋恋不舍,清河还是与他道了别,回身独自向居住的医馆走去。
头顶仍有一盏还未熄灭的长灯,脱了勾着它的丝线束缚,扶摇直上,在空中孤独却固执地发着明灭不定的光,直至消失在夜幕中。
她提灯夜行,心下一片清朗,顿觉豁然开朗。
若能年年在此赏得花灯,即便无人在身侧,也算不圆满中的圆满。
清河的步子轻快起来,却闻身后渐渐传来一阵迟滞的脚步声。
与她不紧不慢隔着几步,不走快也不走慢,如影随形。
待她蓦然回首,错愕的眸中,看到了灯火阑珊处,立着一个白袍男人。
身长玉立,风度翩翩,神姿高彻,有如天人。
男子见她回首,缓缓摘下面上的狼王面具,露出无可挑剔的英气五官,一对耀眼的星目牢牢定在她身上。
这道炙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不知已跟了她多久。
手一松,花灯骤然跌地,肆虐的火苗很快吞噬了薄纸做的百花灯面,将她方才刚刚尘埃落定的心绪一并烧作灰烬。
***
那日自从得到葛萨的消息后,长风已派兵在甘州城一连找了数日。
可甘州城鱼龙混杂,胡汉人口众多,要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
久不见人,他心中,还存有一个深藏已久的疑惑。
她为何没去河漠部,而是来了甘州?
这几日奔走甘州,走过熟悉的长街,立在同一个角亭,望向同一片湖面。他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因为就是在此处,与她一道赏灯,他向她表明心迹,和她初次拥吻。
都是在甘州。
这里承载着二人最是美好的回忆。
她是因此才来的甘州吗?
这个细小的念头逐渐旷野微茫的星火,将他那颗钝重已久的心燃烧起来,整个人陷入狂喜之中。
上巳节这日,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那间医馆。
他找到那位年迈的医女,她眯着眼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恍然道:
“哦。你说李七娘啊?她去榷市了,不知多晚才会回来。”
长风一愣。
李七娘,就是她?
数月来,他在军中时不时听到过这个名字。
此人广识马相,熟知马事。所卖的上等胡马,价格是普通胡商的一半,且匹匹精良,训练有素。河西军重新起步,刚站稳脚跟,军费一度吃紧,遇到如此良心马商正如雪中送炭。一开始,众人还恐有诈,可长此以往,从不间断,也从未有异。后来就一致认为,是有心援助的富商,折价将马匹捐于军中报国。
没想到,竟然是她。
他头也不回地在日暮中奔向榷市。
直到看到她和一个高大的胡人在一起游街观灯,相谈甚欢,一双笑眸酿着无尽的柔光。二人像一对平常的男女在那赏花买灯。
自他回归凉州,直至她辞别离去,他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开怀。
数月不见,面对有几分陌生的她,他竟陡生了一丝怯意。
他一时不敢上前。
他自嘲,明明自己已经是统领重兵的河西主帅,征战沙场,生杀予夺,可唯独面对她之时,仍是手足无措如初出茅庐的少年。
由是,他便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
待她最后独身一人,他才靠近了几步。隔着人群默默注视着她提灯远走。
而她竟似有感应,最终回眸望向他。
几步之遥,四目对视。近在咫尺,恍若隔世。
他望着她惊异得樱口翕张,似乎说不出来话来,手里的灯笼也失手掉落在地,烧尽的纸糊被风很快地吹散了。
“这么巧……”他缓缓行至她身前,蜷曲指骨,垂头揉了揉眉心,不经意道:“我从瓜州回来,有残余的祁郸军或许藏身在甘州,于是顺路来视察下。”
明明她什么都没问,他却将似是而非的来意一股脑全说了,严丝合缝,看起来找不出漏洞。
掩盖了他原本的用意。
他明明就是来找她的。
她怔忪在那里,一双明眸如秋水剪瞳,水灵灵地泛着难以言喻的光亮。她半晌才回神,轻声道:
“恭喜将军,又取瓜洲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李七娘。”他克制着肆意的目光,努力不去看许久未见的她,道,“这半年来,河西军一半的军马都是你送来的吧?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我军,你不亏本么?”
“将军为国西征,我尽一分绵薄之力罢了。”她似是笑了一下,面靥泛着浅浅的红雾,道,“我在甘州家大业大,赔得起。”
长风在心中反复品着这句话,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
他只得将话头转回凉州,道:
“你送来的战马,皆属上乘,我已在凉州新练了一批骑兵,再不出半月,便可随我上战场夺最后一座沙州了。”
她点头,笑意淡淡,道:
“有生之年得见甘凉十一州归我大唐,是西北百姓之福。祝将军得偿所愿。”
听她如此说,他不自觉地勾唇笑了笑。
他的所愿,只剩最重要的一件还未达成。
很快了。
最迟再过一月,他便有资格向长安递上聘书,以他手把手收复的甘凉十一州为聘,求娶清河公主,李家七娘子。
久别重逢,他一路找来,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语此刻见了她,尽数滞在了胸口,一句说不出来,俄而见她抬步欲走,便跟了上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