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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97)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说。”皇帝一把将刚阅完的奏章重重拍在案上,力道有些大,拍散了迭得有些高的一堆小山。

“圣上请恕奴婢僭越,这下一句是……”张恪稽首大拜,将整颗头埋在了宽大的袖袍中,一字字道:

“鸾失碧霄,凤不还巢,天下素缟。”

一道闪电在殿外遽然劈过,惨白的光将座上帝王深陷眼窝的双眸照得犹为阴晦。

张恪埋首不起,压抑着狂乱的心跳,继续道:

“此乃大不敬之罪啊圣上。圣上乃是天命之子,民心所向,万寿无疆!”

皇帝声色未露,只是淡淡道了一句: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闻言,张恪心念一动,抬首抛出早已想好的说辞,道:

“奴婢不才,还在彻查,虽暂时并无所获。但奴婢有所耳闻,自洛阳归来,长公主似有些不寻常之处,她的府中亦有动静……”

“她难道知道了?”皇帝眸光一凛,与殿外兀然而至的雷鸣声一道,令座下的张恪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清楚,此事涉及朝堂多股盘根错节的势力,事关重大,且与他的谋划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又怎会那么好心提前透露给任何人呢。

至少在此事上,他和他的圣上是一条心的。圣上定不会不知。

于是,张恪慌忙又抢地大拜道:

“绝无可能。回鹘求娶之事,只有圣上与奴婢二人知晓。奴婢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不然几颗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皇帝沉默了片刻,殿内登时肃静万分。俄而,他低声令道:

“既如此,召宴海公主即刻上殿。”

“是。”张恪应声,退下去之时,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他拨了拨脑中的如意算盘,心下窃喜不已。

***

宴海受召之前,早已在府中着了朝服,敛衣肃容,身端色正,静候多时。

小内侍请她上宫廷马车之时,她瞥了一眼锦顶华盖的座驾,没有登上马车,径自上了早已备好的西域烈马,随即踢蹬夹腹,甩鞭扬长而去。独留小内侍愣在原地。

长公主何时喜欢上了骑马,而这骑术,何时又那么好了?

宴海驾马直驱,驶入外宫门之际,守门的禁军将领严阵以待。

但一看清是长公主亲骑,一袭红衣烈烈,乌发如墨,神容绝艳,一阵风似地掠过他们。马上英姿风华,众禁军看得一片惊叹,无人敢拦。

重归宫门万事非。宴海再见这座皇城,顿时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含元殿前的丹陛玉阶她幼时当滑梯一般玩耍。她也曾在父皇膝下,看着文武百官自拾阶而上,鱼贯而入,山呼万岁。

那些走在最前列,身着绯色官袍的三公九卿,她向来不放在眼里,随意指摘。

因为,她是父皇最爱的女儿,在他夺嫡成功,顺利登基的第一年带着祥瑞之兆出生,华光耀九重宫阙。她自小享受着太子哥哥都没有的殊宠。

若非母妃在她幼时因生产不顺而早逝,此时应是已被封为皇后,若是当时母妃诞下皇子,今日东宫此时住着谁还犹未可知。她的舅爷更是有从龙之功,掌兵十万,官拜国公,入朝不趋。现任节镇势力最大的河西和河东两大节度使,不是她母族出来的世家高门,就曾是舅爷亲卫旧部。

可所有一切的荣宠,在她被父皇声泪俱下地要求和亲的那一夜,尽数改变。

在侍官的指引下,宴海提起衣衽,跨上汉白玉的台阶。宫变时连绵的血迹已被擦干净了,只有不经意的角落缝隙里还留有血滩蜿蜒的轮廓。

旧日耻辱的暗影仍在,已成帝王心魔。

天穹低沉,乌云蔽日。隆隆的雷声在云层中隐隐大作。

她抬首,看到长阶尽头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绯衣宦官,一甩臂间拂尘,笑眯眯与她对视。

正是御前掌印张恪。

“公主殿下,圣上有请。”他面上无须,声音尖细。

宴海淡淡扫了一眼他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掠过他后径直跨过门槛,步入含元殿内。

听到脚步声,座上的皇帝并未从奏章前抬眸,语气平淡地道了句:

“宴海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宴海敛衽下身,恭恭敬敬行了跪拜之礼。

皇帝掀起眼皮,望了望今日一反常态跪在地上的长女。往日,她总是不等传召便走上玉阶,趴在他御案前亲昵地与他说一些宫内外的趣闻。

心中的疑团渐次升腾,皇帝摆摆手,令她免礼起身。他蜷指,轻轻扣了扣案牍,示意她上前来。

身着繁重朝服的公主站直身体,缓缓移步走向御案。目光扫过案上宣纸上的两行字之时,她眉心一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宴海,近日可有听到宫外传唱的这首童谣?”皇帝面色如常,一双犀利的眸光定在公主震惊的面上。

“儿臣自洛阳来,受了惊吓,近日足不出府。这首童谣,更是闻所未闻。”宴海高声道,“何人如此阴毒,竟敢说出‘天下素缟’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父皇必当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哦?可朕听说,这首童谣是自公主府里传唱出去的。”皇帝微眯双目,眼神玩味中隐着一丝警惕。

宴海低垂的眸光猛然抬起。

这首童谣是她让几个亲侍散布在长安各处,她们行事素来谨慎且隐秘,论源头绝非可能怀疑到公主府头上。

可父皇却告诉她,已有消息是她府中流出的。

他虽无凭无据,但就是在没有道理地怀疑她。

宴海脑中渐起了一个猜测,心下冷笑,嘴上却急言令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