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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98)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此事,绝非儿臣所为。父皇,可是在怀疑儿臣?试问,我若要行事,怎会如此蠢笨?”

“其一,父皇以仁孝治天下,我为父皇长女,若以童谣诅咒亲父,必为世所不容!”

“其二,这首童谣,传唱的是正是儿臣本人,我又如何会用此显而易见的证据来自掘坟墓?”

“其三,鸾失碧霄,凤不还巢。儿臣已随父皇回道长安,何来失自由、不归家之说?简直荒谬至极。”

皇帝没有做声,面色越发阴郁。

宴海转而回到殿前,双膝跪伏在墨青色的宫砖,抬首对上他审视的目色,厉声道:

“汉有奸佞以巫蛊嫁祸太子刘据,使之不谋而反,武帝不察而痛失之。此非巫蛊之祸,人祸也。”她长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儿臣恳请父皇明鉴,定是有心之人故意栽赃陷害。究竟是何人,胆敢向圣上进言此童谣乃公主府所出。请他出来,与儿臣当面对峙。”

她掷地有声的音色,久久回荡在空荡的含元殿内。

皇帝不语,静静望着底下长跪不起的长女,面上并无一丝波澜。

他眉心涌动,只是突然觉得,他这个自小万千宠爱的女儿,果真是像极了自己。

哪怕他最是属意的东宫太子,他亲手扶植培养了十余年,从庶子抬至嫡子,再到太子,都不及她半分像。

只是可惜了。

她只有他一半的血脉。

她虽姓李,但却不止姓李。

皇帝敛眸,神色似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随后缓步下阶,将久跪于地的宴海公主扶了起来。

……

宴海走出含元殿门的时候,外头刚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面容镇定依旧,从容不迫,唯独隐在曳地朝服里的脚步,是无比虚浮的。或许是不习惯于久跪于冰凉的宫砖上,又或许是因心下早已寒凉彻骨。

当今圣上向来疑心深重,她就是利用了他的疑心,拿这首童谣投石问路。可问出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真相。

正因为疑心重,才会如此心虚来盘问她。即便,她明明就是最不可能传播童谣之人。

论理,古往今来,以童谣造势者无人会用与己相关之言。一查就查到自己头上,岂不是愚蠢至极。

论情,她与圣上一向父慈子孝,毫无理由要如此咒父。

除非,他父皇早已动了心思要送她和亲,所以童谣一出,才当下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

原来,一切并非是要等与回鹘的宫宴上。又可能,并非要等回鹘人亲口提出来。

她和亲的命数,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

宴海浸在雨中,掩在袍袖中的玉指渐渐握紧。

她所布下的局,这只是第一出。

接下来,还有第二场重头戏。

走下玉阶的时候,她的身旁闪过一道绯色的衣角,与她并行而下。尖利的声音似是要穿透她的耳膜:

“公主有备而来,唱得一出好戏。”

宴海目不斜视,亦知来人是张恪。

前世,自她和亲后,舅爷一党由宦党清算,被迫交出兵权,从此幽禁府中数月后亡故;河东节度许天臣使因寿礼一案没落,受节镇排挤,再无声息。掌管禁军中最大一支的司徒侯府,更是一夕覆灭,兵权交予了张恪,与他的神策军合并。而曾经声势最大的河西萧氏因主帅父子抗击回鹘身亡,河西全军自此湮没,也是张恪一手为之。

如此桩桩件件的巧合中,无论圣上是否默许,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张恪的宦党。前世,倒是她小瞧了这些没子孙根的东西。

现下她已知晓,张恪一直有动司徒家手中禁军之首羽林军的心思,还想要借此掌握边关雄兵,坑害良将。

宫中禁军分为三支,除了太子的东宫卫六率张恪暂无法染指,张恪的神策军与司徒家的羽林军占据一半的皇城,分庭抗礼。

此时,张恪最先下手的,应该就是司徒家。

宴海遥望阴暗的天色下,宫阙飞檐直流而下的雨水如瀑如注。她横挑细眉,对张恪回道:

“张公公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些。长公主府,也是你能动得的?”

张恪一愣,面不改色地笑道:

“奴婢不敢,不过越俎代庖。”

“哦?好一个越俎代庖。是越俎代庖,还是假传圣令,公公心里清楚,”宴海眯起凤眸,似笑非笑道,“今日天有异相,张公公多行不义,可信会有天谴么?这童谣说的是天灾,还是人祸,犹未可知呢。”

“这……”未等张恪开口,宴海哼笑一声,冷冷道:

“这外头电闪雷鸣的,我劝张公公还是回殿内吧。若是雷长了眼,劈得你脑袋开花,可怨不得别人。”

张恪见她答非所问,不由举头望了望这确实有些骇人的乌云和闪电,又回首瞥见公主傲气中带这一丝怜悯的目光。

没由来地,张恪脊背一凉,像是被雨水浸透了。他回身一看,明明身后有小内侍给他打着伞,没让他淋到几滴雨。

待他再转头一望,公主已远去宫门,只留一抹刺目的赤红消散在雨帘中。

张恪心下猛地收紧,捏了捏手心湿汗,疾步回身往殿内走去避雨。

……

宴海走在雨中无人的宫道上,踽踽独行。

任由越下越大的雨珠打湿了朝服和发髻,她低垂着头,浑然未觉。

眼底倏然出现一角青衫,她偏过头,望见了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庞。她收回空洞的目光,慌忙挤出一丝熟稔的笑来,对着为她撑着伞的司徒陵咧嘴道:

“禁军副统今日不用值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