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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05)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哦?若无那首童谣,若含元殿并未受雷击,起雷火,父皇仍会如此作想么?”

宴海面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淡去,带着一丝戏谑望着已近前途陌路的帝王。

童谣自是查不到她头上,且雷火亦是天灾,她的父皇,无法拿她怎么样。

见他不语,宴海无谕起身,敛了敛垂落的袖口,幽幽道:

“从始至终,父皇要我和亲,绝非权宜之计,也从未想要与回鹘交涉以宗室女替我……”

“更是从未要因要把女儿许给一个年过五十的老汉而痛心。因为有我在一日,父皇便难以连根拔起我母族势力。在动他们之前,必要先将我除去,免得世家不服造反,效仿百年前的女帝,推我为皇太女,撼动父皇根基。是也不是?”

皇帝一言不发,没有承认,更未否认。

宴海料到他如此反应,缓缓扬起了高傲的下颔,笑容得多了几分惨淡:

“先和亲,再剪枝,这本就是你和张恪谋划好的清算之策。”

皇帝猛地转身,面色微沉,声调高了几分:

“是张恪告诉你的?”

宴海没有直接回答,想起那名新上任的张姓掌印,只是道了一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平静地望着眼前居高至伟的男人,道,“父皇重用宦党,利用宦党平衡朝局,甚至掌控军事,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宦党所反噬么?”

“放肆!”皇帝面色骤变,低声斥道。他严厉的眉目拧起,投射过来的目光锐利,如雷似电。

帝王之怒,不外乎如是。

已死过一次的宴海不惧声色,转而轻浅一笑,话锋一转道:

“可惜,父皇已陷入僵局。我身为父皇的女儿,自小蒙受天恩。此时,仍想助父皇一臂之力。”

“回鹘这颗棋子,至关重要,我知父皇一直想要紧握手中。大唐亦需借回鹘之力克制祁郸。和亲,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个上策。但父皇可有想过,那河西萧氏对清河情深义重,怎会放任她前去和亲?”

皇帝眯起眼,斜睨着她哼笑一声道:

“你是能劝服清河前去和亲?”

宴海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道:

“父皇想要的,我可以为父皇达成。但我有一个条件……”她抛出了巨大的筹码,等着眼前心思缜密的帝王接下:

“回鹘一事成了之后,我会劝舅爷放弃七成兵力归还父皇,还请父皇从此放过我母族。之后,我自请去封地魏博,永不回长安,与父皇死生不见。”

“如此交易,父皇可还满意?”

满堂的疾风扑面而来,太极殿的灯火倏地一晃,闪过帝王泛着青灰的鬓角,勾出一丝银边来。

皇帝面无表情,静静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长女,始终未有言语。

直到她跪伏下去,大拜叩首,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谢恩离去后,皇帝才从惊愕和沉湎中回过神来。

大殿空荡,寂寥无边。

他坐拥天下,孤家寡人。

***

一月后。

这一日,大唐清河公主从凉州城出嫁回鹘。

天色将熹之时,城门大开,送嫁的轿辇驮马被赤红浸没,连绵一片,浩浩荡荡如游龙蜿蜒成一列。

司徒陵仔仔细细巡视了一圈出嫁的马队,安排妥当后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由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道:

“长风,你不是一向穿白袍的么。今日怎么穿了一身红?”

“要你管。”少年一袭显眼的赤袍,袍边镶有繁复的玄纹,顿显整个人英气而凛冽。他正斜倚在新娘的轿辇前,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配剑。

一双素手撩开了轿辇石榴色的帘幔。

司徒陵看到身着喜服,宛若明霞的少女时,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看着同样着红的一双人,心下生笑,顾自摇了摇头。

还没看几眼,就被少年当头喝了一句:

“看什么看?不准看。”

“陵哥,我阿姐呢?”少女从帘幔后探出来头来,容妆是难得的明艳,眉目却清冷如霜,声音细细的。

“还在排兵。”司徒陵指了指远处的城墙角,听到一旁的少年嘟囔了一声:

“为何我让你出来,给我看一眼你不肯。司徒陵一来,你倒是出来了。”

少女没有答他,径自跳下了轿辇,少年见状伸出了手,来不及扶,被她视若无睹地掠过。

司徒陵见她走远去找她阿姐了,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笑道:

“怎么,清河还在生你气呢?”

少年抿着薄唇,勾起手指挠了挠鼻尖,道:

“那夜出城追她的时候……”少年不由深呼一口气,想起了一月前长安城外那场静谧又撩人的月色。

当时,是他不知轻重了些。

那夜,少女一袭白衣如雾气缥缈,他策马狂奔在她身后几丈外高喊道:

“清河,你给我回来。”

可眼前的她置若罔闻,像是横了心不让他捉住,举手挥舞的马鞭一道又一道。他急了,从马侧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瞄准了那匹烈马的前方一丈处。

“嗖——”

飞矢疾如闪电,恰好落在马蹄前,分毫不差。她的马受惊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他飞驰上去,与之并驾齐驱,一双劲臂横掠过去,一把将马上的她揽腰抱过来,扶坐在身前。

“跑什么?”他双臂将她圈起来,面上带着得手后张扬的笑容,道,“你的骑术,是我手把手教的,能有我快?”

他还没笑多久,只觉身前的少女一言不发,他俯首凝望着月光下那张皎白的侧脸,细看有大滴大滴的泪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