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官场沉浮。
想做实事,便不能只做孤臣。
只今日他来柳府,除此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便是他事先听说,今日长公主也会来柳府赴宴。
李文高虽明晓自己与嘉顺长公主之间,有着云泥踏雪之别,更不敢来贸然打扰,但心中难免也盼着,或许有幸能远远瞧上一眼。
本想着酒宴快散。
他今日因是无缘面见长公主了,正心中怅惘之际,未想,竟真的有幸能与长公主攀谈一二。
还是这样近的距离。
更不想,殿下竟然还记得他!
这令他如何能不激动?
李文高激动地就连自己的脸,也禁不住涨红了起来。
平日与人品谈对论,从不落下风的人,此时竟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是、是卑臣!”
激动难以言表,李文高满面激动与敬慕,却不敢直视徐端宜,生怕亵渎了她。
他依旧微躬着身,垂着眼睛,朝着徐端宜的方向,恭敬道:“当日多亏殿下出手相救,卑臣才能有幸高中,一直未能寻到机会拜谢殿下,今日、今日……”
他磕磕巴巴,忽然道:“且请殿下受卑臣一拜!”
李文高说着就要撩起衣袍,与徐端宜拜谢。
徐端宜自是不会受这样的大礼,她忙道:“李大人,君子膝下有黄金,大人可跪天地,可跪天子,可跪恩师和高堂,却不该跪我。”
“当日我只是路过施以援手,大人能高中,是大人寒窗苦读多年应得,不必记挂于心,更不必向我行此大礼。”
“殿下此言差矣,当日若非殿下,卑臣只怕早已心灰意冷,离开京城,哪还有如今站在这里的机会?”
“殿下于我,亦如恩师二亲!”
他言之铿锵,却是一副认死理的模样。
此时倒也顾不上那云泥之别,站直身子,十分庄肃地和徐端宜说道。
徐端宜看着李文高这副神情模样,内心颇为无奈。
早先便听说,去年金榜前三的三位新科进士,梅状元通达知理,十分受清流旧臣的爱戴,张口就能引经据典,因此也被陛下格外看重。
柳探花巧言善语,生了一张好嘴,爱攀谈结交,性子却过于浮夸了些……
至于这位李榜眼,不似梅雪征为人通达,也没有柳寻的巧言善辩,瞧着有些孤高、认死理,却十分爱民为民,也爱做实事,是位不错的臣子。
这样一位君子,她自然不能轻待了。
但这君子认死理的模样,也委实令人有些头疼。
徐端宜见他面上执拗,大有她若不受他的拜谢,就不肯了罢的样子。
徐端宜心下无奈。
余光瞥见一端酒作陪的小厮,徐端宜心下有了主意,附耳于碧溪耳侧,让人去端酒过来。
这功夫,徐端宜便先对李文高说道:“李大人,你为朝廷命官,我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你的大礼,我今日若受了,只怕明日便有御史上告天听,说我弄权不敬士大夫了。”
李文高一听这话,脸色倏然一变。
他忙道:“长公主为人,天下谁人不知?若有谁敢胡乱诬陷长公主,我李文高第一个不答应!”
其余士子原先未曾说话。
此刻倒也是一个个都接了话,纷纷表示,绝不会让人诬陷了她。
“诸位好意,我心领了。”
徐端宜与他们微微颔首,算是道了谢。
恰好碧溪这会也拿着酒壶,和未曾用过的酒盅过来了。
“主子。”
徐端宜接过碧溪递来的酒盅,微微高举,与身前的李文高先说道:“李大人既想谢我,不若与我对饮此酒,便算是道了那谢。”
她说罢。
又看向其余诸人。
“我不善饮酒,但见诸位郎君,我亦高兴,便浅饮一盅,也算是今日结识了诸位郎君。”
“日后我大夏,还得有劳诸位。”
徐端宜说完,不待众人开口,自己先抬袖遮面,饮下此盅酒。
只唇齿才触碰到这盅酒,徐端宜便觉不对,这酒入口辛辣,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但如今再想作罢,自是不妥。
徐端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仰头喝完。
未让旁人瞧出。
徐端宜面不改色放下袖子,又把酒盅倾倒,示意自己已经喝完。
其余诸人,见她此举,自是不敢耽搁,纷纷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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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高喝完之后,还想说话。
徐端宜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大人既饮了此酒,便切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了,大人功在社稷,只需日后为君为民,我当日便没救错。”
李文高原本还有满腹感激的话想说。
此时听罢这番话,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够,说什么都浅俗了一些。
最终。
他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退后一步,郑重地与徐端宜长揖一礼。
“长公主的话,卑臣都已记下,卑臣定不让长公主失望!”
之后他便不敢再阻拦,退到一旁。
徐端宜朝他们又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开了这边。
等走远之后,徐端宜便耐不住轻蹙起眉。
碧溪这会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问:“主子,您怎么了?”
“那酒应是西凤酒。”徐端宜压着嗓音说,只觉得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乎起来。
“什么?”
碧溪瞪大眼睛:“奴婢不知……”
她先前闻着那酒香,只觉得和主子平日宴会上喝的清酒、果酒一样,哪里想得到,那竟是赫赫有名的西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