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玉田知县,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上了一份陈情书之后,把自己的一家老小偷偷送出了玉田,自己就在家里自尽了。
因此在谢清崖来之前的玉田县,可谓是惨不忍睹。
上头没人管,底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没钱又没粮食,老百姓们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能出去的,都出去了,留下的人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受了伤,没法走的。
谢清崖当时从京城,夜骑而来。
到玉田的时候,正好是清晨时分。
几乎是才进玉田,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死气。
路上到处都是雨水之后的泥泞,两旁的房子,也几乎都被洪水冲塌变成了废墟。
哭声好像都没了,只剩下沉沉的死气。
男女老少就坐在沿街的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木然。
直到马蹄声惊醒了他们。
一群麻木的人,忽然就跟见到了生的希望一般,全部朝谢清崖主仆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在朝他们伸手,哭着求着,问他们要吃的。
好在谢清崖来的路上,猜想到这里的环境,还真的提前准备了一些干粮。
让他们分了一下。
要不然恐怕连县衙的门都进不了,就得被人堵死在牌匾口。
县衙那边也是。
知县死了。
县丞跑了。
只留下一个年轻的主簿和年迈的师爷,底下的衙役和胥吏也是一个个半死不活。
谢清崖当时,看到这样的情况,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曹达他们发现了。
事态紧急。
人命关天。
就是真被发现了,也没办法。
他当时把能用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他在战场带过兵,也经历过生死,知道绝望之际,如何给人希望。
他先定下要做的计划。
死掉的尸首要烧掉,以免惹出疫病,塌掉的房子,要重新建起来,生病的人也要统一看管起来,让大夫先一起治疗看病。
在玉田县的谢清崖。
没把自己当府尹,更没把自己当王爷。
所有的计划,苦差累差,他都跟令吉先去做,就连尸体也没少搬。
他知道,这种时候。
他要是不做,只动动嘴巴,是不可能让众人齐心的。
有他开头。
玉田这边的死气,这才重新消弭开来。
毕竟这里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玉田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想重建家园,都希望玉田能好起来。
之后,除了县衙的人,年轻力壮的男人们也都跟着开始帮忙。
再后来——
女人、老人、小孩,也都跟着参与其中。
就算不能做重活累活,也都会尽自己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过自从李文高和梅雪征,相继也来了玉田之后,谢清崖便又跟个甩手掌柜似的,把这些统筹吩咐的活,全都交给了梅雪征。
自己则日日混迹在人群中。
帮着搬东西,背人,建房子。
百姓不知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在京城当官,但见他日日与他们混在一道,自然都以为他的官职不高。
至于其余知晓谢清崖身份的人。
如今玉田这样的环境,要操劳的事那么多,都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别人?
这日。
谢清崖又在跟着一帮男人建造房子。
对于这些差事,他从来没喊过苦和累,他也从没觉得累过。
有希望是好事。
就跟这些当地的百姓一样。
有了希望,也就有了对未来的盼头,尤其如今他们建的房子,都是日后给他们自己住的,自然不敢怠慢消磨。
每个玉田的老百姓,情绪都很激昂。
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尤其这两日天气放晴。
太阳当头晒着,原本的阴气、霉气都好似散去了不少。
每个人的脸上也都重新挂起了笑。
再不似从前那般麻木了。
甚至还有人接起了对歌。
都是玉田当地的歌。
手里的动作,倒是没停过,恨不得立刻就把这房子建好,好立刻住进去。
谢清崖并不会这些当地的歌。
但他旁听了这么些日子,倒是也渐渐有些会哼了。
这会他一边垒石头,一边哼着小调。
看起来心情也很愉快。
旁边一个大哥听到之后,便笑着递过去一碗茶,嘴上还同他说道:“大人也会唱咱们的歌了,等到时候,灾害过去,我们决定摆个篝火百家宴,到时候大人可千万要来啊。”
他们不知道谢清崖的身份,又与他相处惯了。
觉得这位大人,虽然长得一脸矜贵模样,却格外平易近人,因此也就不怎么怕他。
“行啊。”
“你们到时候喊我。”
谢清崖笑着说完后,放下手里的石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然后仰头,咣咣喝了几大口。
不是什么好茶,但提神解渴。
这时候喝正好。
“多谢了。”他说完,便把茶碗放到了一旁,打算继续干活。
有人来送吃的。
自从谢清崖来了之后,当地的人眼见有了希望,便都开始变得团结起来。
如今有力气的男人,建房子。
女人和老人,或是做吃的、送吃的,或是去药房帮忙,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干。
今日来送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娘。
女娘是一位大夫的女儿,平时经常在药房帮忙,但自从谢清崖来了这边之后,十有八九,来这块送饭的人里,总有她。
“大哥们,吃饭了。”
女娘说完,便把视线看向谢清崖,眼帘微垂,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