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谙(重生)(36)
说完这段时间她所知道的事,忽而卸了力,眼睫颤动得厉害,她又咬了咬发白的唇,再次睁开眼时,她望进了枕清那双清冷温柔的眸子中,突然生起万点的小心翼翼来。
“你为了见我,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枕清问道。
齐离弦一直以为枕清性子清冷寡情,没想到枕清开口会问这一句。她觉得枕清是只会在乎结果的人,至于过程如何,她并不关心,更何况是什么苦肉计。
齐离弦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下次别这样了,如果阿姐在的话,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枕清伸手盖好她的被子,轻轻道,“你想逃离这里吗?远离阿之奎,你若是想,我就帮你。”
远离阿之奎。
齐离弦的心下意识一颤,她看着枕清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庞,心思凝滞,唯独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她时,叫她不自觉地敏感担忧。
她居然会害怕枕清拆散无名无份的他们,亦或是惊醒她,她盼望着内心一直这么沉睡下去,抗拒枕清撕开毫无边际的虚影。
最后,她如实道:“我不知道。”
枕清握住齐离弦冰冷的手,齐离弦已然越陷越深,明明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她和阿之奎的关系早有迹可循。
枕清警醒道:“他在长安待不久的,最多几月,你难不成要跟他回安南去?你和他的立场,始终是不一样,我希望你自己好生考量轻重缓急。”
真到那个时候,她就是落到两难境地,这边容不下她,另一边未必会觉得她是自己人。
里外都不是人。
枕清一针见血道:“你也知道,你现在在用你自己的命,博他一点怜惜。”
也正是因为怜惜,齐离弦也才得以见到枕清。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真的想告诉枕清那些所谓的情报,还是想知道自己在阿之奎那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这样的女儿家把戏,她曾经不屑一顾,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和阿之奎的感情,就发生了一个错误的开始。她太害怕了,害怕一回头就是再难回头了,也害怕自己无法抵挡内心的不舍。
断舍离。是多么难的三个字。
齐离弦心中升起仓皇,她逃避枕清的目光,像是告诫自己道:“再留一年,一年后我就离开,和他再无瓜葛。”
“你舍得吗?青山寺外,从你要回去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在对我说谎。”枕清忽地产生无力感,“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也要强求吗?”[1]
“没有结果?什么叫没有结果,什么又叫有结果,我一定就要和他对立吗?就因为他是安南人?”齐离弦捂住胸口,悲痛道,“那你心中的那个人呢?你也会离于这个爱者?”
在齐离弦句句紧逼下,枕清看齐离弦的目光变得沉重深邃。
枕清冷声道:“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声音坚决,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仿佛在枕清心中,很多事情都难以撼动。
好一句“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这句话在齐离弦心中深深扎根,她眼眶微红,面露痛苦挣扎,枕清转过视线,不忍再看。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一场朦胧小雨。
“她演这一出苦肉计你就信了?”那人问。
见阿之奎没有说话,那人笑笑,又道:“你倒是对她心肠甚软。”
长廊下,一滴一滴的雨水,像是窜进他的皮肉里。
阿之奎眼神微动,轻道:“她想见,那就见吧。”
这话像是妥协,又似叹息。
许是因为喝过药,又下了一场下雨的缘故,齐离弦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枕清知道齐离弦怏怏不乐,便也迟迟没有离开,直到看到悄声走来的阿之奎,突然有些头疼。
从小院走出来到现在,她知道阿之奎是喜欢齐离弦的,院子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紧着齐离弦,起码在吃穿用度上没有半点亏待。
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枕清也不觉得齐离弦在这相处中,不会对阿之奎有那么一丝的心动。
正是因为心动,才难以割舍。
这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枕清起身示意自己有话和他谈。
阿之奎瞧见齐离弦安然入睡,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带枕清去了偏院。
枕清率先出声道:“我见你也喜欢她,何不为了她放下你的身份,带她远走高飞。”
阿之奎若有似无打量枕清,笑道:“ 那为什么不是她为我放下大启身份,陪我来安南呢?还是说,是你不愿意?”
枕清承认道:“是我不愿意,若是大启和安南对立,到时候你又叫她如何自处?”
阿之奎道:“她若是跟着我,无须想这么多。”
枕清道:“现在无需想这些,那么日后呢?倘若你是担忧安南王,我可以帮你,叫他一定找不到你们,你们大可扬长而去。”
“这么久了,你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可惜我不会放弃这个身份,这个身份是我的执念。”阿之奎眸色微深,“身份我要,人我也要。”
他明明不是安南人,为何一定要执着这个身份?若真是为了富贵,以他如今的本事和地位,未必不会有。
人我也要——他居然说得这么坦然,简直……
“不可救药!”枕清斥道。
“我本就无药可救。”阿之奎道。
枕清当即站起身,不再与他多说。
阿之奎突然哎了一声,悠然道:“你还想不想知道更多有关江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