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277)
时间尚能篡改早已面目全非的过去,粉饰那些早该化作尘泥的灰烬,然狂风大作,吹拂镌刻这名姓的被埋没的石刻,将那些不堪、绚烂、悸动、哀恸全然曝于天光之下。
她听到自己那颗早已狂躁不安的心叫嚣这尖刻的恨意,飓风般将此刻的冰雪卷去,幻化成那年春日春莺飞掠过天际的,散发着磅礴生机得下昼,她拨开盎然的野草花丛,撞进那双浅灰色眼瞳中。
那些记忆撕扯着她,直叫心中恨意高涨,叫眼底酸气上涌。
那一瞬间,殷陈听不到头顶那只能言鸟猎猎鼓风的振翅声,她脑中响起一阵天塌地陷的轰鸣,从心头到喉咙泛起丝丝苦涩,忽而喉头一痒,呕出一口鲜血。
纷纷扬扬若柳絮一般的雪压得她身子前倾,摇摇晃晃,几乎要坠下高台。
台下百姓瞧见这一幕,惊呼一声,下方立刻空出一方空地。
紧紧掐住指节直至剧痛压住心头翻涌一阵接一阵的惊涛骇浪。
乌尤!
不可能,他早死于自己的手中了,怎会出现在此?
他怎敢出现在此!这是她的家乡,他竟敢出现在此!
那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歪了歪头,那双灰色眸子中倒映中少女单薄的身影。
与此同时,那只鸟儿尖利如稚童的声音在不住往下落着的雪中,清晰得如同一道惊雷,“神女降世……福延千里……神女降世……福延千里……”
姜荷听着能言鸟口中的重复那八个字,怒目圆瞪,心道不妙!
不可能!这后面分明还有八个字,它是忘了吗?他训练它数月都没能让它改口,殷陈只养了它几日,它怎会这般听话!
那谶语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一鞭子抽在已经麻木的灵魂上。
姜荷命令边上的侍卫赶紧将那鸟儿射下来。
殷陈猛然回过神来,现在不是追究他为何出现在南越的时候。她狠狠咬住下唇,直至舌尖尝到血腥气,她才猛然仰头看着那只能言鸟。
她耳际再度传来能言鸟重复的八字谶语,余光瞥见边上的侍卫偷偷张弓瞄准了仍忘情鸣啼的鸟儿。
她曲手吹了个口哨,鸟儿振翅往边上一偏,躲过了那只暗箭。
守卫还欲再射,殷陈急转向姜荷,看到他唰地惨白的面容,质问声如磬钟声响起,“太守不是说此鸟乃是南越神鸟,竟任由僚属对神鸟下手?”
“这根本不是神鸟!是我在山民手中买下的!”姜荷断然否决他此前的话,转而喝令守卫,“快!快射杀那只胡言乱语的鸟!”
殷陈见他已有些疯魔,又转向台下百姓高声发问:“南越百姓们!你们要看着姜荷铸下射杀神使的大错吗?你们便不怕姜荷这一行为惹怒神灵,导致南越生灵涂炭吗?”
台下数千百姓注视着高台之上瞬息万变的情形,皆默然无语。
她话音方落,那只能言鸟已经倏地飞入神女殿,它环绕神女像飞翔三圈,而后降落在神女像拈起的指尖。
它仍然没有停止鸣啼,八字谶语从殿中传出,回荡在天地间。
人群中忽然有一人高声道:“南越传说,天有异象,神鸟一出,口中不断高呼谶语。”
原本还肃立着的人群此时终于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
“已经二月了南越还降大雪,定是神使出现了!”
而原本犹豫不决的守卫听到神女殿中传来的声音,听着百姓鼎沸的议论声,心中忽而生起惧意,惶惶不安地放下弓箭。
姜荷看着守卫变动,抬手夺过守卫手中弓箭想亲去射杀那能言鸟。
殷陈立刻喝道:“射杀神使必然会遭神罚,太守还想南越瘟疫继续扩散恶化吗?”
而高台下的百姓早已被这一变故惊得神魂俱散。
守卫听到这般罪责压下也连忙阻止姜荷,一个守卫跪下抱住他的腿,“太守三思!不可在神女殿内造杀孽!”
姜荷怔然,手中弓箭被守卫夺下。
殷陈见局势控制住,这才看向人群中那个个子极高的黑衣男子。
两相对望间,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竟能以南越百姓偏信神灵这一点进行反击,果然还是那个胆大到匪夷所思的殷陈。
她能在王庭蛰伏两年,不惜冒险引发王庭瘟疫,伺机求取生机,自然不能为区区一个中宿太守所控制。
看来,先生所虑不无道理,她犹如一株坠入泥潭却借由那泥潭生根而起的野草,鲜活得他不忍摧残,可她太过坚韧,坚韧得旁人看着生了惧意,生怕她会借势而起,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
他本想让她活着,可现在,他改了主意。
此时,冻得瑟瑟发抖的台下百姓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太守一早便邀我们到神女殿,说要陈情近来瘟疫恶化之事,这便是太守所说的陈情吗?”
“这谶语中的神女是何人?”
“既然台上的殷陈不是神女,那真正的神女又在何处?”
“对呀,真正的神女又是谁?”
百姓们调转矛头,一句句质问声涌向姜荷。
姜荷霎时慌了神,他恨不得将那只在殿中聒噪的鸟儿扒皮抽骨,现在的局势逐渐不受他掌控,左支右绌之间,他求助般看向那谋士。
那谋士给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强装镇定,再度试图安抚台下百姓,道:“倡伎最擅装神弄鬼,此鸟定是她所安排,大家不要被她蒙骗了!”
台下人被这台上这一出出目不暇接的景象弄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该信谁。
“那太守在怕甚么?我可以赴死,但我死了必能平息神怒吗?”殷陈步伐稳健朝他走去,一步一声,声声响彻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