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颠簸,云挽只觉自己似是被什么人背在背上,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她枕在那人肩上,看到了漆黑的发和雪色的衣衫。
“师兄?”
“哟,你醒了?”谢玉舟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云挽心中不觉一阵失望。
谢玉舟似是察觉了她的想法,不满了起来:“你可别认错人了,把你从崔见山的魔爪下救出来的人可是我,不是你那个沈师兄!”
浮浮沉沉间,云挽昏沉得厉害,她趴在谢玉舟的肩上,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多谢小师叔......”
谢玉舟诧异地“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其实很好猜,崔见山作为太虚剑川的大长老,向来严肃刻板,门内弟子多少都有些怕他。
云挽见谢玉舟竟能在大长老面前露出那副嚣张的态度时,心中便有了猜测,想来他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常年住在思过崖的四长老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生得这般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日在内门论道会,误将师叔当成了师兄,多有冒犯......”云挽有些提不起力气,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声音又细又轻。
谢玉舟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倒没什么,”他无所谓地道,“你也没说什么冒犯我的话。”
云挽闭上了眼睛,没再继续与他交谈下去,她本也疲惫不堪,刚刚说的那些话,几乎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谢玉舟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昆仑墟与你以前生活的俗世不同,此处灵气浓郁,你的身体一时不能完全适应,所以初次在雪魇秘境陷入幻梦后会出现强烈的不适,好好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在颠簸摇晃间,谢玉舟的声音逐渐远去,云挽也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云挽只觉得疼痛难忍,每一寸皮肉筋骨都在疼痛,太阳穴也像被插入了一把钢针,她的灵魂都在由内而外地震颤抽搐着。
炼骨鞭在她脊背处留下的伤痕像在被烈火炙烤,让她不住地发抖。
恍惚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茅屋中,床边的竹窗半开,窗外是一抹清淡的夕阳。
天空碧绿清澄,映出几缕淡淡的粉,令幽暗的室内有了些许光亮。
她躺在榻上,四肢被锁链捆住,那锁链极为古怪,似隐隐抑制住了她经脉之中的灵气,甚至令她使不出太多力气,好在那锁链够长,并不至于将她局限在这处竹榻上。
云挽坐起身来愣怔了片刻,终于从头痛中回过了神,思绪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滞缓。
她明白,自己此时应正身处于太虚剑川的思过崖,而这困住她的锁链,则是谢玉舟与崔见山对峙时,提过的“封魔锁”。
思过崖是一处独立封闭的峡谷,也是太虚剑川用来关押犯错弟子之处,幽静而荒僻。
在锁链“哗啦”的声响中,云挽拖着有些头重脚轻的身体,慢吞吞下了床榻,推门向外走去。
茅屋外是一间建在半山腰的院子,她刚一出现,坐在院中,翻着一册竹简的谢玉舟就向她投来了目光。
“你可算醒了!”谢玉舟冲她热络地招手,“快过来坐!”
捆住云挽的锁链很长,恰能够让她在这间院子中自由活动。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一点点挪动着,在谢玉舟对面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谢玉舟指着云挽手上的链子,对她解释道:“此物名为封魔锁,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只是会锁住你的七魄,令你绝对无法逃出此地。”
他想了想,又安慰起了她:“此举倒也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在雪魇秘境中的那个梦还没解释清楚呢,魔族最喜欢藏身于修士的七魄之中,以此来免去旁人的查探,搞不好你就是被哪个魔族寄生了......”
云挽抬眸看向了谢玉舟,眼神茫然中,又带了几分心不在焉,好似没怎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谢玉舟被她看得别扭,他干笑了两声:“要不先不说这个,不如你与我讲讲,你为何会在雪魇秘境中看到炽烈血渊?”
云挽明白了过来,谢玉舟和崔见山的目的是相同的,他在审问她,只不过他用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态度,并未让她感到不适,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怀疑她。
“你不必紧张,”谢玉舟安抚她,“只要你老实交代出原因,便可洗清身上的嫌疑了,太虚剑川好歹是名门正派,不会冤枉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若你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你也可以直接与我说明,魔族极擅长隐蔽之术,若当真有魔族寄主在你的七魄中,说不定你自己也感觉不出来。”
云挽没接话,因为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会在雪魇秘境中看到炽烈血渊,是因那是她在觐仙镜中看到的画面。
她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心中突然犹疑起来。
谢玉舟将她从崔见山手中救了下来,到现在为止,他对她的态度都很友善,也许他是值得信任之人......
那些话滚过喉咙,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云挽最后还是忍住了。
沈鹤之身上有许多秘密,这点云挽早便知道,她无法判断他在太虚剑川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更不了解他与旁人的关系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