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说,她怕她会害死他。
见她垂首沉默着,谢玉舟皱起了眉头。
“云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态度很危险,”他道,“若无辜者遇上此事,第一反应必是大声撇清关系,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你没有。”
“在戒律堂时,还可解释为你刚从幻梦中惊醒,神魂不稳,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收起了那副轻松的神情,眼神也变得郑重严肃,“你现在这副态度,我只能理解为你其实是知情的,但你不想说,你想隐瞒。”
云挽压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她就听谢玉舟又问她:“你可是受了魔族之人的威胁?只要你详细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的。”
“我没有、没有勾结魔族”,云挽抬起了头,嘴唇轻颤了颤,终是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沈师兄在哪?”
谢玉舟的眼神变幻了一番,他露出了思索之色,看向云挽的目光也终于带上了几分审视。
半晌,他突然道:“沈鹤之可根本没打算管你,若你有所隐瞒只是为了包庇他,我都替你觉得不值,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在乎你,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想利用你。”
谢玉舟单手撑起了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云挽:“更何况他也不会在这时候来见你的,你如今有勾结魔族的嫌疑,所有人都急着和你撇清关系,沈鹤之也不例外,所以别总想着他了,好好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他的话让云挽皱起了眉,她茫然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神色也变得愈发古怪,但她还是维持着沉默,没有出声。
“你怎么不说话?”谢玉舟问她。
云挽老实答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玉舟有点生气:“沈鹤之都抛弃你了,你不难过吗?!”
云挽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我没勾结魔族,也没被沈师兄利用,更没和沈师兄一同勾结魔族......”
云挽不是傻子,她自是听得出谢玉舟话中的离间之意。
“而且,”她道,“小师叔会来戒律堂将我救出,难道不是师兄的意思?”
谢玉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怎么又成他的意思了?是我救你出来的!你不念着我的好,反而满脑子都是你那个沈师兄!”
云挽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才慢吞吞地道:“我原本也不太确定,但小师叔见了我之后,便一直唤我‘云挽’,我对外的全名是‘祝云挽’,唯有师兄会用‘云挽’来唤我,我便想着,小师叔大概是从师兄那听来的。”
谢玉舟不依不饶地狡辩道:“那就不能是我看你亲切,就想叫得亲切一点吗?”
“还有一个原因,”云挽看了谢玉舟一眼,她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想了想还是道,“我从雪魇秘境出来时,小师叔也在见寒峰,若师叔真有救我之心,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旁人带走,待到我在戒律堂受了炼骨鞭刑才现身?”
应当是沈鹤之去找了谢玉舟,他这才姗姗来迟地将她从崔见山手中救了出来。
“这......”谢玉舟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他似是想解释,但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更何况小师叔现在又跑来妄图离间我与沈师兄,若沈师兄当真不打算管我了,哪还用得着师叔来亲自离间。”云挽垂下了视线,她的眼睫很长,在眼睑处遮出一道浅浅的阴影,说起这话时,声音也轻了许多。
这一路走来,她也曾生出过疑虑,她也曾以为师兄当真要放任她不管了,她甚至也自问过,她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如今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换谢玉舟沉默了,他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云挽疑惑的目光下,他面露痛苦之色地一阵怪叫。
“不是,你到底......我记得你今年也才十几岁吧,你怎么这么......”
“小师叔,”云挽唤了他一声,语气认真地道,“我没有勾结魔族,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有什么用呢?”谢玉舟瞪着她,“你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说啊!你光发个誓,谁敢相信你?”
“算了算了,”谢玉舟转而又冲云挽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云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她倒没拒绝,她本身便很疲惫,幻境令她神魂动荡,炼骨鞭又使她遭受皮肉之苦,双重的疼痛让她始终未能缓过神来,能与谢玉舟说这么多话,也是她一直在强打精神。
她重新回到了茅屋之中,只是脊背处留下的炼骨鞭伤令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云挽的脑子很乱,她知晓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是有些危险的,若不想将觐仙镜中所见交代出来,她就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要如何解释呢......
云挽想着这些事,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她又醒来时,四下已一片漆黑,唯有澄明的月光从半掩着的窗外透入。
她昏昏沉沉地偏过头去,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她床边竟站了个人。
一身白衣的青年正立于月色下,垂眸看着她,他很安静,安静到不知在那处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