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伸手向身旁摸去,却并未如预想那般触到那抹冰冷的坚硬。
一阵尖锐的疼从丹田经脉蔓延,直扎入她的太阳穴,云挽下意识捂住了头。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的忘悲剑已经断了。
第033章
剑修向来都是视剑如命, 与自己本命剑更是血脉相连、神魂相融。
因此对于任何一名剑修而言,本命剑损毁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估计的。
云挽不清楚她昏迷了多久,但经脉丹田之中的疼痛却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 仿佛在她的身体之中存在着数不清的撕裂伤, 又仿佛那寸寸碎裂的并非是忘悲剑,而是她自己。
那挥之不去的空落落的失落感, 令人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的不适, 还是心底生出的某种情绪。
云挽只觉唇齿间似是溢出了浓重的血腥气, 眼前也好像闪过了一幕幕乱象。
纷乱嘈杂的光影不停摇晃着, 她宛若仍置身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 好似魂魄仍未归位, 她也仍飘飘荡荡地在空中浮沉。
汹涌的江涛波澜让云挽不得不闭上眼睛,努力调整起自己的呼吸。
若将心性比作一面光滑平整的圆镜, 她则能清晰地感觉到, 属于她的那面镜子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纹。
自一年前凶冢那次意外后,她便总是在无人的夜里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陷在无法逃脱的梦魇里,心境也逐渐出现了破痕。
只是她那时一直强行压制,尚还能维持着平静的假象, 可如今忘悲剑被碎裂,她的身体也随之受到重创,于是那些被强行忽略的裂纹便像是受到了催发,一瞬间爆涨, 又寸寸蔓延,将她本便晃动不稳的神魂覆盖在了其中。
云挽能察觉到丹田经脉中正有一股不受她控制的灵气在逆流乱窜, 而那细流附近的其他灵气也在逐渐被裹挟着一同逆流。
灵气逆流便是魔气,云挽知道,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她产生了心魔。
这个认知令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慌感,而这份恐慌的情绪又是那样的熟悉,就像在一年前,她刚被人从凶冢救出,恍惚醒来时。
除秽之行只有已出师的内门弟子可以前往,那时的周晴并不具备资格,所以她没有跟随同行,但凶冢的意外传回太虚剑川后,她却和救援的长老们一起来了。
云挽于朦胧中醒来时,身上的血衣还未被换下,就看到周晴哭得眼睛红肿,紧紧抓着她的手,她说:“死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沈师兄也失踪了......”
进入凶冢内除秽的太虚宫弟子全都死了,连带着沈鹤之和那头千年恶祟猡煞兽也一齐失踪了,只有云挽活了下来,她躺在一地残尸中,全身都是血,但那些血却并不是她的。
云挽受了伤,但她伤得不重。
这场意外震惊了整个昆仑墟,各门派长老皆赶至了望仙道,聚集在了玉清殿中,而她则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被押至了众人面前。
一夜之间,太虚剑川损失了九十八名精英弟子,崔见山作为大长老,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几岁。
他指着云挽,大声质问道:“为何所有人都死了,你却能活下来?!”
一道道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时会聚集在玉清殿一同商量事宜的掌门长老,皆是了解厄骨隐情之人,沈鹤之在此次意外里失踪,他们自是如临大敌。
若放在平时,云挽根本不惧崔见山,即使被怀疑质问,她也定是不会认的。
可当时情形下,一想到那团团翻涌的血色,她的泪水便止不住淌了满脸,她也想,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她却能活下来,为什么她要活下来?
她陷在痛苦和愧疚中,哽咽出声:“是因为沈师兄、是他救了我,我才能活下来......”
他救了她,自己却失踪了,他那时全身都是血,云挽怎么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多到令她惊恐。
他们却说,他大概是在察觉到她遇到危险后,使用了什么能够瞬间转移的禁忌之术,这才对肉身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琉璃骨又在螭龙链的作用下碎裂,那时的他当真是那猡煞兽的对手吗?他到底会经历什么,云挽根本不敢细想。
在座的各门派掌门都不是傻子,闻听她此言,皆想到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唏嘘噤声。
三长老程岁风则露出了惊痛之色,她站起身来,指着云挽道:“厄骨兹事体大,你明知其涉及昆仑根系,却还要引诱沈师侄,倘若天魔复生、再次来犯,昆仑墟便会毁于一旦!你竟如此自私!只将你的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
她这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云挽嘴唇颤了颤,压在地上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
“我没有、我没有引诱沈师兄......”
“好了,”突然出声的竟是云挽曾见过的那位药仙宫宫主扶向柔,他蹙眉道,“她一个小辈懂什么?与其责怪她,不如好好想想补救之法吧。”
崔见山“哼”了一声:“此事毕竟与她脱不了干系,便先将她关入思过崖好好反省一番吧!”
云挽与其他同门前往凶冢后,谢玉舟便闭关了,她后来从扶向柔那得知,谢玉舟在十七岁时曾因急于求成,想击败沈鹤之,在修行上出了些岔子,致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外貌却始终停留在那时的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