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白月光出土了(198)
汪知府不赞同道:“流寇四起的原因就是天旱了,农物无收,百姓没得吃,只得去抢,慢慢就成了土匪窝。我知道你会说原因还有四年来的征税和扣下来的朝廷赈济,可我们只是跟着喝了一口汤,吃了这块肥肉的可是上头那些京官。我们要是被查了,上面的一个跑不了。不保我们,他们就自身难保。”
“也可能弃车保帅……”许知县叹了口气,无用的话不想再说,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门突然被风吹开,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的管家正要掩门,许知县摆了摆手,跨出去,仰头嗅了一嗅,道:“古人云:圣人出,黄河清。意思是说圣人出现时,会伴有祥瑞的征兆。你看,征兆不就来了吗。”
汪知府:“什么征兆?”
“要下雨了。”许知县平淡地说完,走下阶梯,回到府上的客房。
他与萧遣跟了过去。
客房处灯火较暗,只有一个院卫守在外门,相对僻静。
许知县前脚刚跨进屋,萧遣便一脚把许知县踹倒,他随后进去,反手合上了门。
萧遣捂住许知县的嘴巴摁在地上。许知县受了一惊,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就安静下来,好像对这种突发状况习以为常。
萧遣见他老实,便松开了手。
许知县爬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小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拔出匕首抵在许知县喉咙上,道:“你甭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此人语气从容,没有半分畏怯:“你们不说明身份,我哪知答什么。”
这话颇有玄机。他问:“难道不同身份还能有不同答案吗?”
“当然。”许知县摸黑走到床前,懒懒地坐下,道,“我命不多日,恐怕就在你们问完之时,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你以为我们问完话就会杀了你?”
许知县:“道上的规矩,保守起见都是问完就杀。你们新来的?那杀还是不杀?”
他:“不杀。”人证得押回京受审。
许知县沉思了一会,道:“你们问吧。”
他:“先报明身份。”
许知县:“修水县县令,许会,年四十。”
他:“为何在郡府。”
许知县:“朝廷要查账,知府大人特邀我来修账。”
他:“知府为何特邀你?”
许知县一板一眼回答:“汪知府汪靖曾是修水县令,那时我是修水县丞,他当上知府后,我自然而然升任县令。我俩一路走来,彼此知根知底,他对我亦十分信任。”
他:“你们都把什么账算到叛军头上了。”
“很多。比如汪靖挪用税银贿赂吏部、买下知府之位的二十万两;比如朝廷拨下来的被层层官员吃掉六层的赈灾粮款,都算在了草寇头上,账目上有‘草寇劫掠’一个大项,里面十有八九都是被吞掉的公款。这次银库存银五十万两的消息也是我们放出去的,就是为引诱叛军来偷袭。”
他:“既然是引诱,为何还放了五万两。”
许知县:“你这问题问得,一看就没在道上混过。怎能让草寇白来?若不真金白银散出去一些,一来二去,草寇可不就不来了。话说回来,还有关南军战败的账。”许知县突然停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怎么不说了。”
许知县犹豫了一下,道:“我在组织语言。如果你们是叛军,我会说,关南军战败,并不是因为你们有多能耐,而是京城有人在保你们,不要得意忘形,回你们的山头继续当你们的土匪,咱们彼此各自安好。
如果你们是皇帝派来的暗访,我会说,关南军必须输,并且是慢慢地输,因为战事一拉长,就能大做文章。行军所耗的物资日以万记,军队每到一处,可写当地官民倾囊相助,供银万两,供粮千石,供药百车……为什么关南军行兵迟缓、屡战屡败,要拖到半年之久呀?因为韶州此前亏空的八百万两全靠这一仗补上!只要军队在韶州多待一天,就能多平几万。军队就是想速战速决,上头也不允许!
可实际上关南军所到之处,百姓能供上来的只有少得可怜的粗糠野菜,各县府更是掏不出一颗铜子来。是,朝廷是有充足供给,但本该给到军队的银粮又有五成被挪去平账,以至将士饥寒交迫,原是一个个威武强壮的硬汉,结果饿得面黄肌瘦,能不输吗!哈哈哈!可笑可笑,连朝廷自己的军队都得背锅……”
许知县越说越激动,他立马捂住许知县的嘴。
外边院卫听到动静走近问:“许大人,你在和谁说话?”
许知县缓了缓,道:“没事,想到些烦心事无处宣泄就吼了几声。”
“那不打扰大人休息了。”院卫说完走开。
许知县冷静下来,又变回平淡的语气,道:“你们与其一样一样地问我,不如撬开汪靖的密室找出真正的账本。总之在韶州,草寇是被保护的,人人都可以当强盗。因为强盗越多,贪官就能贪更多。至于那些安守本分的老百姓,才没人管,要么等死,要么迁到其他州去。韶州啊,没个几年了。”
他:“你很真切告诉我们这些,为什么。”
许知县:“因为你刻意装成本地人的口音很难听,不必装了,我已经听出你们是从京城来的,而你们又不跟张大人一道,说明不是一伙。能告诉我,你们背后的大人是谁吗?”
他收起了匕首,道:“不行,于我不利。”
许知县失望道:“明白。”然后摆出自己的态度,“我能感知当今圣上是个明主,韶州病弊的真相迟早要浮出水面。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他日朝廷清算,大人可否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