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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430)

作者: 斜阳边鹤 阅读记录

远远觑见黄袍,他便没出息地跪倒在地,一边胡乱道着“陛下恕罪”,一边涕泗横流地诉说他在休宁遭受的无妄之灾。

“陛下明鉴,小人虽然只是个秀才,才疏学浅留在族中修谱,却也谨记朝廷政令,戴罪之人不得入谱,是以从不曾誊录过十九年牵扯谋逆的几房姓名。

可乡试后几日,这通缉犯突然闯入我宗祠,捏着小人胞弟的喉咙逼迫小人……逼迫小人重抄族谱。

他定要……定要小人将拜入云门的二房、四房、五房统统写进去!

小人自知此举无异于谋逆,可……可胞弟才一十二岁,何其无辜?

小人不忍,便遂了这歹人的念!

只求陛下念在小人迫不得已,从轻发落!”

方白鹿气红了脸。

他指着顾云融厉声道,“你胡说!休宁谁人不知,你六房与十二房势同水火?便是你听信谗言,为拉十二房下水,才做的这本阴阳谱!我何时逼得你?!”

顾云融抖抖索索,“小人……小人是与十二房不合,可……可小人有脑子,顾氏各房,同宗同族,一体共命,若是坐定十二房谋逆,六房必定株连,我是驽钝,可也并非无脑,怎会做得出这等蠢事?方公子,即便诬陷,也请你寻个差不多的由头!”

三言两语间,朝臣们已完成了站队。

显然顾云融说得更在理。

方白鹿吃了如此大一个哑巴亏,这才明白他早就入了顾家的套。

顾氏不和,原来是钓鱼的饵。

若顾家团结,铜墙铁壁自是难破。

可一旦不慎破了,必定也叫人防不胜防。

顾准实在没有余裕顾及内墙。

这老贼干脆把心一横,留个了破铜烂铁、四面漏风的顾氏给敌人。

族学乱斗,各房离心。

乌烟瘴气之下,唯有一个清正的族长,勉力维系着昔日荣耀。

怎么看,怎么破绽百出,最好拿捏。

可惜钓来钓去,也只有方白鹿这一只呆鱼上钩。

还是顾悄不小心□□的……

顾准暗叹一声:这荒年,鱼都难钓些!

眼见着方家不中用了,不待皇帝断尾求生,顾准径自替他断了个狠的。

“陛下明鉴,方家如此行事,顾氏并非头一个吃亏的。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京兆孟氏?”

自然记得。

顾准辞官后,孟氏掌过一段时日户部。

孟芹此人,虽清正,却也不呆板。

借着顾准打下的底子,那几年也将户部打理得仅仅有条。

神宗属实过了几年宽心日子。

只是军备开销太大,累年入不敷出,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而粮米盐铁皆是民生,孟芹不忍在其中克扣。

他多方考察,最后定下在铜矿上做文章。

只要大宁能够产出足量的铜,有了足够储备金,户部自然就敢加印钱币以供军备。

可他动起来才发现,彼时江西、湖北、南直几大矿区,早已被前朝掘空。

唯有云南,尚有存量。

可云南荒僻,又有陈愈门生镇守,只弄清其中内情就很艰难,更别说夺回朝廷的开采权。

何况因着明孝太子这层关系在,陈氏根基深厚。

他一个小小户部侍郎,蚍蜉岂能撼动巨树?

进退维谷之下,他将消息透露给同为侍郎的方徵音。

本是想寻他一同商讨对策,哪知这人转头就将消息卖与陈家。

不多久,孟芹就因贪腐被抄家。

即便整个孟府,两袖清风,可差役依然从库房抬出十万黄金,此外,还有西汉的玉器、唐时的彩俑、宋时的书画,等等不一而足。

而恰好满朝皆知,孟芹唯一的爱好,就是搜罗旧物,玩赏骨董。

神宗不是不知孟芹冤。

可既然有人愿意出如此高价买他性命,神宗也乐得白捡这个便宜。

官员他有的事,钱却委实难得。

彼时他的神机营要配最强力的火炮,正缺这一大笔银两。

只是他没想到,顾准这厮翻案翻上了瘾,连这等陈芝麻烂谷子也要过问。

他怒极反笑,“朕竟不知,顾卿竟有干大理寺的才能。”

“非也。替孟大人翻案只是顺便,臣最大的心愿,是替陛下分忧啊!”

他面上噙笑,轻易就将湖广、江西两地明孝千方百计隐瞒的实情说了出来。

“户部缺钱,积弊已久,这在朝中不是秘密。

你们只知是铜矿枯竭,产出艰难,以至于举国银贱铜贵,成一时怪像,却不知云南早已出了一座大矿山,一年所出可抵湖广、江西、铜陵三处总数的五十倍不止。”

说到钱,神宗坐不住了。

他哑着嗓子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顾准低低重复了一遍,在神宗惊怒交加的目光里,一席话轻轻慢慢,就叫方徵音万劫不复。

“原本十三年前,孟大人就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可惜同为侍郎的方大人贪功,竟为了区区一个尚书之位,与窃国者私通,一道瞒下如此要事。”

“陈愈自此牢牢把持云南,作为交换,他助方家掌控湖广、江西。两地缘何生乱?不止是豪绅围湖垦田的压榨,亦有方大人年复一年加诸的繁重矿役。

可惜无论方大人如何使劲,一如公牛无法产乳,空了的矿山也产不出足额的生铜。”

眼见着方尚书颓然失魂,顾准慢悠悠又道出一桩阴私。

“老伙计,有时候我挺同情你的。

陈愈那厮拿你做冤大头,真真骗得你好苦。

他手里不仅有矿,还多到百年开采不尽,可他就是冷眼旁观,看你捉襟见肘、遭帝王厌弃,看你穷途末路、屡出昏招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