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一个疯批(111)
“你是如何辅佐,怎会让我儿落于贼人手中,你安然无恙?”皇帝气急指着岐越,怒到狰狞。
无论如何岐越该将九皇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不说跟敌人同归于尽,他现在能站在这里,而他的儿子却成了这副模样,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让他不由就怀疑起岐越是不是阳奉阴违,忠心不足。
闻言,岐越扯出一抹苦笑。
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但凡秦旷听他半分劝告,却不会破得如此早,如此突然。
被这么一砸,岐越几乎缠了满身的伤口隐隐作痛,丝丝往外渗血。为了救秦旷,他毫不愧疚地说他已经是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可他为什么没死?因为最后时刻秦敕让人放过他了。他知道那是秦敕在还他手下留情,可是再救秦旷,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只得返回,另寻他法,却没想到活着回来反而成了皇帝追责于他的原罪。
岐越没有多解释,深深低下了头,“臣知罪,任凭陛下责罚。”
“好,那你就给我以死谢罪!”皇帝看到他的笑,丝毫不觉其中苦涩,只觉得是赤裸裸的挑衅,一时怒上心头,直接说道。
可岐越却好像得了什么解脱,沉沉应了声“是。”就准备抽出佩剑引颈自刎,动作没有丝毫犹豫,连皇帝都惊觉失语,又碍于面子不好阻拦。
这时还是一直发愣的秦旷回过神,厉声制止:“不行!”
岐越的剑都举到半空了,又放下,视线投向秦旷。
皇帝亦是满心惊喜,将岐越抛在一边,就去查看秦旷的情况。
“父皇,正值用人之际,岐越不能杀。”秦旷难得清醒劝道。
亲儿子都这么说了,皇帝连声答应,“好好好,都听你的。”生怕有哪里不顺意再刺激到他,当即大手一挥赦免了岐越的罪责。
岐越面容依旧严肃,看不出欣喜,深深下拜,道:“谢主隆恩。”
晋王不愿和议,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场战役最后的结局,所以一点儿都不想亲眼见证更多残酷的现实,不过是垂死挣扎。
可秦旷眸色深沉,显然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岐越身上,“你会战胜的,对吧?”
回应他的是岐越的沉默。
他不能,他知道。
可是秦旷装作看不懂他沉默的意思,将最信任岐越的一支军队交给岐越。之前往往是不该这样做的,因为一旦岐越反叛,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瞬间土崩瓦解。可是现在已然到了大厦将倾的前夕,他不得不这么做,除了信任岐越,别无他法。
岐越从大殿回来,他的副将看着他脑门上的伤口,瞬间拍案而起。
“将军,我们怎样,全凭您一句话!”
下面的将士一看岐越手上,都是一阵义愤填膺。
将军在外奋不顾身,南征北战,皇室却如此慢待将军。他们不认皇室的虎符,只认岐越。
可岐越现在手握虎符,看着下面整齐排列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每个人脸上都是对他的担忧和信任。
这是真正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一群兄弟。
他身旁的副将,三岁的女儿尚在牙牙学语,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喊“爹爹”,他高兴得逢人就说,显摆了两个多月。后面站着的校尉,家中有位八十岁的老母,日日在村头等着他归来。哪怕最角落站着的那个士兵,他从十七岁就跟在他身边了,年轻,最喜欢吃镇上烧饼铺上的芝麻烧饼,连立了功之后想要的奖赏,都是能多吃两个烧饼,整个营帐哄堂大笑。
那时他大手一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才哪到哪,等杀完了敌,赏你吃不完的烧饼!”
如果知道他们马上要打的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战役,迎接必死的解决,谁都会感到惋惜。
可是让他反,他做不到。
忠君,报国,他一辈子的坚守,即使那高堂之上的腐朽,已经刺透他的胸膛。
他每天推算,案上的地图几乎被他的手指磨破。
没有,没有他们的一条生路。
即使如此,他们仍旧在帐中商讨最后的战略,外头脚步嘈杂,有惊恐的喊叫声,“晋王的军队打进来了!”
副将立刻往外走去,掀开帘子一看,火光冲天,乱成一团。
又快步回来请示岐越,催促他下令。
要打,他们一群兄弟就算殊死拼杀,也会战至最后一口气。同样,如果岐越要反,他们也会砍下那何不食肉糜的皇帝的头颅献给他,比晋王更快,他会在那个位置。
岐越眼眸一片漆黑,一瞬吸入所有的情绪,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所有士兵,听他所命,严阵以待。
最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岐越抬头,最后环视了一圈。
士兵莫名感到他眼神中的眷恋和不舍,但更多的是坦然。
岐越将虎符交到副将手里,命令他按兵不动,然后提着佩剑往外去。
副将叫住他,满眼担忧,“将军!那您呢?”
岐越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重重拍上他的肩,真心笑道:“这一帮弟兄,就交给你了,不用等我。”
再叫,就叫不住他了。
岐越一步一步往皇宫走,路上碰见拦路的悉数被一剑砍杀,他的铠甲被血浸染,眼神,脚步越发坚定。
这无谓的牺牲,不需要有更多了。
最终秦敕的军队包围了皇宫,他从大门杀入,出乎意料的没有士兵阻拦,只有正门口站着的一人,执剑而立。
他眸中充斥着漠然的感情,披风在身后缓缓扬动,浑身浴血,慷慨赴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