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04)
皇帝轻轻抚摸着景涟的长发。
宁时衡死去的那日,他抱起这个被宁时衡精心保护的孩子,女童在他的怀里痛哭,最终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
皇帝静静听着女童的哭声。
宁时衡留在世间的痕迹,已经被抹消大半,近乎于无。
她的抱负,她的志向,她的君主,她的恋人。
全都归于尘土。
只剩下这个孩子。
皇帝收回思绪。
他轻轻拍抚着景涟的肩背,柔声道:“好了,再哭下去眼睛又该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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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秋走入殿中。
入殿的刹那,她向后避让,低首行礼。
迎面而来的永乐公主眼梢通红,神思恍惚,显然方才痛哭过一场。柳秋行礼时,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迟钝道:“柳宫正不必多礼。”
柳秋直起身,恰到好处地问候了两句。
景涟神思不属,无意与她多谈,只简单客套便要离去。
福宁殿门口到底不是个适合谈天说地的地方,柳秋爽快辞别景涟,踏进殿门。
殿内浓郁的檀香散的七七八八,层层纱帐后皇帝已经不见踪影。
李进很愿意卖个情面给她,低声道:“圣上进了静室。”
柳秋就懂了。
福宁殿那间静室,是常人绝不能触犯窥探的所在,为宫人讳莫如深。皇帝常常独自关在静室内,连李进都不被允许随侍在侧。
但宫里很难保守秘密。
即使静室是禁地,皇帝常常入内,既不能在一片灰尘蛛网中徘徊不去,又不能让至尊天子亲自扫地,因此仍然需要派些可靠的宫人定期入内洒扫。
那些可靠的宫人,大多要通过宫正司严查、李进审核两道防线,才有机会踏入静室。因而对他们来说,静室中的存在并不是秘密。
更重要的是,皇帝自己都不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宫中贵主最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不拿宫人看作人。毕竟,宫人大多时候都像一根根沉默的木头桩子立在那里,就连皇帝召幸妃嫔,也有两根木头桩子杵在帐外记录。
因此,贵人们极少会思考,为什么每日起居出入的宫室中没有半点灰尘。
柳秋垂首站到一旁,和李进肩并肩,等着皇帝从静室中出来。
她没有等太久。
皇帝从静室里出来,只丢给她一句话:“年后拨几个人给含章宫。”
听到含章宫三个字,柳秋心底立刻便是咯噔一声。
然而皇帝已经命人呈上丹药,显而易见没有时间再回答她的疑惑。
柳秋只好朝李进看去。
李进抽空出来,低声对她道:“按圣上的意思去办就行,就是字面意思——永乐公主刚刚请旨,年后要去皇陵拜祭贵妃。”
柳秋谢过李进,刚一转身,面色立刻变得不大好看。
她深恨皇帝,同样不喜投机吴王的苏家满门。苏氏空担了数年贵妃之位,最后郁郁而终,在她看来不过是苏家投机失败的笑话。
她冒着风险,刚一知晓景涟在查当年旧事,立即将周逐月与魏六相继送到景涟眼前,也正是心中耿耿于怀,不愿让景涟错认生母的缘故。
而今听到景涟要去皇陵祭拜苏氏,她自然心中不悦。
但很快,柳秋醒过神。
她微一思忖,神情稍稍舒缓开来。
要拜就拜吧。
她平静想着,皇陵中葬的是谁,尚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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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涟乘辇,没有回含章宫,而是直入东宫。
和太子妃来往日久,她连太子妃接见东宫群臣的时间都摸得七七八八。果然一路入内畅通无阻,最终在檐下看见了教鸟儿学说话的裴含绎。
裴含绎撂下鸟食迎过来,微笑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去福宁殿面圣?”
他看着景涟重新妆扮过,但仍然能看出哭过痕迹的面容,皱眉道:“你眼睛又要肿了。”转头吩咐怀贞,“去取冰来。”
景涟摆手:“太凉了。”
裴含绎言简意赅:“明天睁不开眼是你自找的。”
景涟连忙道:“不急,明日再说明日的事,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见景涟正色,裴含绎敛起笑容:“不必用上请字,你只管说。”
景涟转头。
她身边的宫人立刻自觉向后退去,退出数步之遥。
裴含绎眉梢微挑,顺手摘下鸟笼,将正怪里怪气学说话的鸟递给怀贤,令他们各自走远些。
身侧没了旁人,景涟才微蹙眉头,道:“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你说。”
景涟欲言又止:“有些风险,本不该找你,但我手下的人……”
裴含绎道:“你只管说,若做不成,我不会令手下冒险;若做得成,自然没什么可忧虑的。”
景涟松了口气,道:“我要查的人,是柳秋。”
第50章 插曲
裴含绎黛眉微扬, 略感诧异。
他没有一口应下,沉吟片刻轻轻颔首:“为何?”
见裴含绎这般神态, 景涟心下反而一松。
她无意识地咬住唇,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形容,直将朱红唇瓣咬得发白,才拧眉道:“我没有抓到凭据,但总觉得……总觉得柳秋似乎在暗中监视我。”
稍一停顿,她又谨慎地修正措辞:“若说监视有些夸张, 说是‘观察’比较妥当。”
观察。
裴含绎眉心微蹙。
他忽然想起来,从前他命人留意含章宫时,怀贤曾经对他提过,宫正司似乎也在暗中注意含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