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26)
她摇晃两下,倚着岩壁,一点点滑落下去。
裴含绎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景涟。
景涟耳畔轰鸣作响,她茫然看着裴含绎朱红的唇瓣不断张合,却听不清只字片语。
景涟攥住裴含绎的手腕。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裴含绎只消一甩手,就能将她挣脱开来。然而裴含绎并没有这么做,他蹲下身来,揽住景涟,让她倚坐在岩壁下火堆旁,那是整个山洞里最温暖的地方。
“我知道陈侯……”景涟低声道,“那我母亲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这句话说出口,等同于暴露了景涟的底牌。
她知道一些事,但又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倘若景涟还有心力,可以凭着似是而非的话语同裴含绎周旋,试着从他口中掏出更多线索来。
但景涟实在支撑不住了。
铺天盖地的眩晕当头罩下,即将吞没她的所有意识。
景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死于风雪饥寒也好,死在太子妃手上也罢。
她没有力气再去反抗,而今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死亡仿佛随时会将她带走。
景涟花团锦簇地活了二十一年,在此之前,她经历过年幼丧母的悲痛、经历过新婚分离的痛苦与不甘、经历过身世不明的彻夜难眠,但即使是最痛苦、最惶然的时候,她都没有设想过,自己会这样早的死去。
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总会大失常态,在恐惧和不甘下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就连天子都不能避免对死亡的恐惧,景涟原本以为自己也会这样。
但这一刻,她睁着神光散乱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攥紧裴含绎的手,全部心神只系在一个问题上。
——她的母亲到底是谁?
太子妃说,她的父亲是陈侯,那么她的母亲是不是陈侯的妻子,那名从不为世人所知的孤女、自尽殉情的陈侯夫人?
她这一辈子,如果要这样草率的结束,那么死之前至少要清楚自己的出身和来处。
如果至死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懵然不知,那未免太可悲了些。
裴含绎轻轻叹了口气:“没错,陈侯正是你的母亲。”
景涟:“……?”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她愕然睁大眼睛,然而最后还是无力抵挡阵阵昏沉。
她的手从裴含绎腕间无力地垂落,整个人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去。
“……”
裴含绎半跪下来,轻轻梳理景涟散落的长发衣摆,将她的头垫高,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而后他搭上景涟的脉搏,眉心稍蹙。
停顿片刻,裴含绎起身向外走去。
寒风吹了一日一夜,终于短暂休止,山间冰雪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山洞附近的背风处还算平整。
裴含绎低头含了一颗榛子。
这是景涟昨晚不知从哪个倒霉松鼠窝里摸出来的,还剩下一小把,正被裴含绎握在手心里。
他在附近兜了几圈,设下几个简单的陷阱,等着笨拙山鸡或兔子自投罗网。
裴含绎折回洞中,确定景涟还未醒,给她喂了些水,站在洞口看着陷阱的方向,等着猎物上钩,顺便默算着方向。
从遇刺的皇家猎场到最终醒来的山林间,直线距离不会太远,甚至可以称得上近。
不过有句俗话,望山跑死马,禁军要找到这里,恐怕还需要时间。
裴含绎有些出神。
他垂着眼,像一具裹在衣裳里的冰雪雕塑,冰白面颊上没有半点表情。
直到远处传来狂风吹过山谷的声音,像极了鬼哭。
裴含绎醒过神,走到陷阱那里,毫不意外地拎出了两只灰扑扑的野鸡。
两只野鸡到手,景涟从松鼠口中夺来的榛子也没了。
裴含绎拎起两只野鸡,用挑剔的目光仔细审视,发觉这两只野鸡有点瘦小。
他带着两只瘦弱的野鸡回到山洞附近,从怀里抽出了短剑,皱起眉头。
裴含绎并不会杀鸡。
.
景涟觉得头很疼。
一阵阵眩晕像是潮水,不断冲刷着景涟的神志。她想睁开眼,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完成。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她只能辨别出耳畔异常嘈杂,身下不住颠簸,不知身在何方。
景涟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一缕血腥气飘至她鼻尖,萦绕不去。
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双手本能地虚虚抓握,却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什么都无法触及。
轰隆!
耳畔巨响骤起,紧接着身下剧震。
景涟身不由己,滚了两圈,一头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痛的她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险险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手都抬不起来,屏息艰难摸索,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辆马车中。
她双耳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才辨别出车窗外喊杀声、兵戈声交织出一片嘈杂,马车颠簸前行,偶尔有刀剑砍在车身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景涟此刻居然不觉得害怕。
她卧在车里,竭力活动麻木的四肢,同时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昏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置身于这辆马车中。
她的发髻散开了,冰冷的琳琅珠玉垂落,压在颊边,有些难受。
景涟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马车中昏暗的场景,她艰难撑着身体倚坐起来,感觉掌心触感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