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57)
裴含绎的心却越发沉了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
如今的永乐公主,当然也很好。
但倘若他那个离奇的猜测成真,倘若她真的和那位有些关系。
女不肖母,那位泉下有知,当真会因此生出半分喜悦吗?
车辇碌碌驶过长街。
京城并无夜禁,夜市中往往灯如白昼,喧闹直至天明。
尚书府所在的这条玄武长街,是高门贵胄云集的所在,此刻异常安静,寂静若死。
目光所及之处,武德司、禁卫、皇城卫,所有景涟能叫得出名字的兵马衙门,都能从此处找到。
但奇妙的是,随着尚书府大门开启,太子妃轿辇驶过长街,许多人开始向黑暗深处退去,渐渐消失无踪。
马蹄声响起,又逐渐远去,直至消泯近乎于无。
“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妃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冰雪般的清冽气息飘来:“很快会有更多宾客离开,所以要遣散一部分兵马。”
景涟回过头。
裴含绎目光越过她,落在窗外层叠的暗影里。
“圣上要平息事态,替刘冕收拾残局。”
他的食指在唇畔轻轻一压,见景涟点头,才微笑道:“公主不必多想,这些宫外的野火,烧不进含章宫。”
他话中似有深意,景涟一时琢磨不透。
裴含绎看着她,唇角扬了扬,是个例行公事、若有所思的笑。
他这句话并不是敷衍,而是承诺。
在确定他的猜测之前,任何野火都不会烧进含章宫。
裴含绎平静收回目光,合眼倚在身后的迎枕上,缓缓调息,借此压住解忧丹未能全部平息的疼痛。
依旧很疼,但对裴含绎来说,完全可以忍受。
他只是淡淡地、漫无边际地想着。
——倘若猜测为真,那么永乐公主身上一切若隐若现的疑点,以及当年言氏公子悔婚的举动,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玄武长街到了尽头,远远可以望见夜市的明亮灯火,听见若有似无的喧嚣。
太子妃的盛大仪仗经过,远处小巷口的阴影里,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走出来,静静望着。
斗笠下面,是一张刻意涂抹过烟灰的脸,在夜色里看不清五官,唯有眼睛黑白分明,极为明亮,像是高悬天际的星子。
他的衣着极为简素,却极为干净,仿佛广南道至此的千里风霜不曾有半点沾染上他的衣角。
“别看了,那是东宫太子妃的仪仗。”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好不容易平安抵达,就该慎之又慎,千万别一个不留神,再将自己赔进去。”
对方头也不回,未曾答话,只静静望着远处的仪仗。
“别看了。”那女子又说了一遍,“小郑将军,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战友。”
郑熙并不回首。
他淡淡地道:“你放心。”
女子惊讶道:“你叫我怎么放心?依我说,我们早该启程回南边了,你却硬要拖到今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听说了你前妻和离回京,一定要守在京城亲眼见她一面才肯走——不对,你现在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只能看一看她的车——就连她的车马,你也这样喜欢?”
“无稽之谈。”郑熙的回答言简意赅,“赵姑娘,你是南人部落的郡主,不是街头巷尾的媒婆,那些胡言乱语,不要再说了。”
“好罢。”赵郡主耸了耸肩,“既然如此,将来谋事时,我们第一个向朝廷帮你把这位始乱终弃的公主娘娘要过来,替你出气好不好?”
刹那间赵郡主忽然浑身一凛。
夜色里,郑熙骤然回首。
他的眼睛亮若星辰,他的目光冷似冰刃。
“赵郡主。”郑熙一字一顿道,“我的事,轮不到你们南人来管。”
说完这句话,他再度转过头去,但那如冰似刃的一眼仍然清晰地刻在赵郡主心底,几乎令她悚然。
任凭是谁,看到了方才郑熙的眼神,都不可能不凛然,不可能不忌惮。
片刻的寂静里,赵郡主看着远处盛大的仪仗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而郑熙依旧像一块矗立的石头,望着同一个方向,不知是不是在等待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的公主仪仗。
她问:“小郑将军,玄武街那边从下午戒严到现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郑熙胡言乱语回答道:“我怎么知道?”
赵郡主疑惑道:“所以这么久,你都干了什么?”
郑熙敷衍道:“我一个罪臣之子,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还能干什么?”
赵郡主沉默片刻。
夜色掩盖了细微的面容变幻,不大通畅的官话进一步影响了她的判断,因而她没有察觉出郑熙的隐瞒。
“我懂了。”她用那口略有些古怪的官话,一字一句道,“你只记得看你前妻的车马,是不是?”
她想了想该如何表达,把‘脑子有病’这个不太友好的表述咽下去:“在你们中原,你的表现,应该叫大情种。”
第29章 宫宴
车辇驶入宫门时, 夜色已深。
景涟与太子妃步下车辇,不远处已经备下了两顶宫中贵人常用的软轿。
此时早已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进站在轿外,微弓着腰。
“太子妃殿下。”李进道,“圣上命您前往议政殿见驾。”
裴含绎神色不变,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