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58)
李进的目光移向车辇的另一边:“公主殿下。”
景涟肩背不易察觉地绷紧,袖底的双手轻轻攥起。
她有些紧张。
今天发生的事很多,她的心很乱。
景涟没有把握能在父皇面前神色自若, 藏住所有异样的情绪。
好在李进的话让她松了口气。
皇帝并没有召见她的意思,只是令她回去好生休息,不必忧愁。
说完这些话,李进便随着太子妃的小轿, 一路急急忙忙往议政殿的方向去了。
那些随着李进前来的宫人们步伐匆匆,衣摆几乎要在夜色里飞扬起来, 很快消失在了宫墙拐角处。
“……走吧。”景涟收回目光, 缓缓道。
接下来的几日, 景涟都没有面圣。
这既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帝, 也是因为皇帝根本没有时间见她。
当今天子并不是一位极为勤政的君主, 他更擅长利用帝王心术驾驭群臣, 垂衣拱手治理天下。
议政殿的灯火, 反常地开始整夜不熄。
朝中官员开始频繁地进出宫禁, 政事堂各位丞相更是干脆睡在了办公的西阁。
一种异常窒闷的气氛, 笼罩在整座皇城上空。
尽管景涟依然不知道那天婚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随着她连续几日来到东宫惟勤殿,磕磕绊绊开始安排宫务, 为中秋宫宴做最后的准备。而太子妃则在一墙之隔的寝殿内补眠,睡得无知无觉。
景涟意识到,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猜测,与真相相比,都太简单了。
她每日前来东宫,都能注意到,在短短几日里,太子妃的面颊明显瘦削了,眼下还带着淡淡青影。
这也是情理中事。
景涟只能帮太子妃处理部分浅显宫务,真正的大事还是需要太子妃取出凤印亲自裁决。而这些棘手为难的宫务,是太子妃每日要处理的最简单的事情。
除此之外,太子妃还要处理东宫政务,前去议政殿共商国是,抽出时间尽嫡母的职责,召见东宫臣僚。种种烦难数不胜数,而随着尚书府中发生变故,太子妃每日至少要花费三个时辰在议政殿中议事,几乎连饮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八月十四午后,景涟照例来东宫帮忙。
明晚就是宫宴,太子妃还不在,景涟简直忙得想当场吊死在殿门口。
忽然宫人来报,说皇长孙又病了。
景涟记得她回宫之初,皇长孙就病了一场。她本就和皇长孙不熟,及至后来在惟勤殿见过皇长孙两次,没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觉得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孩。
她问:“去议政殿报过吗?”
宫人道:“回公主,圣上正在议政殿中与诸位大人议事,太子妃殿下亦在其中,不得擅自进出,暂时无法通报。”
景涟便吩咐:“怀贞,你去取太子妃的令牌,亲自去太医院请刘太医过来看诊。”
“竹蕊,你去请两位良媛过去照看……”景涟止住话头,想了想,“算了,我自己过去看看。”
皇长孙病的不重,有些发热,满脸通红躺在床上,见景涟过来,喊了声姑姑,还要下地行礼。
景涟按住他不许起身,亲眼看着刘太医开了方子,又敷衍地安慰皇长孙两句,劝他好好养病,然后跟出来。
刘太医精擅小方脉,常来东宫问诊,东宫三位皇孙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请他来看。
景涟和他很熟,她幼时多病,刘太医的父亲老刘太医总是带着儿子来给她问诊,现在老刘太医已经年近九十,早已归家荣养,六十多岁的小刘太医终于摘掉了那个‘小’字,变成了刘太医。
景涟问:“我看方子里的药物,是不是有些……”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不像孩子该用的。”
刘太医被她逗笑了,直白地道:“回公主,公主您幼时体健开朗,偶有伤风受寒,都是小儿顽皮的常见症状。皇孙之疾,在于肝郁气滞,情志郁郁。”
景涟诧异:“肝郁气滞,情志郁郁?”
刘太医点头道:“是,皇孙年纪幼小,心绪却繁重,还是该开导一二,疏解情志。”
一言蔽之,心思太重。
景涟沉默片刻。
皇长孙情志郁郁的缘故,景涟闭着眼都能猜到。
母亲忽然被发配出宫,二公子景桥与县主和雅的生母却受了抬举。更兼近日来太子妃偶有闲暇召见三个皇孙时,对皇长孙与二公子的态度竟变作一视同仁。
但皇长孙分明比二公子大出好几岁,按照道理来说,他是东宫上下寄予厚望的明德太子继承人,他本就该拥有远超他人的待遇。
太子妃态度的转变,彰显出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
——皇长孙不再是东宫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了,即使二公子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幼儿。
皇长孙虽然年长几岁,终究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几重打击接踵而来,又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不病倒才叫奇怪。
景涟站在本宁阁外,为难地想了想。
她不喜欢孩子,不知怎么开导孩子。更何况,皇长孙现在的心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安慰的。
要想解决皇长孙的心事,除非他生母回宫,地位稳固。
但这两件事,景涟既不能做主,又不想插手。
天色将晚时,太子妃终于回了惟勤殿。
景涟还没走,太子妃刚一进殿,景涟扑过去目露凶光,死死抓住他:“今日你必须批完这本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