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燕,江北雪(139)
慕容桢没有解释,身边的侍卫已团团将那几个金甲卫围住,他轻轻动了动指,再不看一眼。
杀声响起时,慕容桢已走到灵徽身边,大掌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指责:“连杀人都不怕,胆子越发大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不怕惹祸上身?”他的手上血腥气未散,灵徽挪开了他的手,望着他问道。
“徽儿在关心我?”他笑起来,眼睛分外漂亮,如她昨夜看到的旷野星子。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灵徽不想他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看起来麻烦不小,你……”
他欢喜之意更深,回头看了看,金甲卫身手不错,否则根本不可能抵抗这么久,但解决起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手握军权这么久,怎么可能任人鱼肉,无非念在父子亲情上,隐忍不发罢了。
片刻后,玄衣躺倒一片,尽数灭亡,而慕容桢的侍卫却不过受了些轻伤。
“主上,如何料?”那个叫阿兑上前问道。灵徽注意到,他与阿乾生得很像,阿乾因为她的缘故死在了长公主手中,也不知他是否怨怪自己。
慕容桢一哂,说:“不用料,我们赶路就是。”
阿兑不解,看向灵徽,灵徽硬着头皮帮忙问:“既然是金甲卫,不处的话,恐怕会招惹祸患。若是你父王问责起来,你也不好收场啊。”
慕容桢却摇头:“我先前将你的事情告诉了父王,他一向一言九鼎,答应了就没有食言的道,可是昨夜偏派人纵火灭口,这不符合情。可金甲卫确实是他的亲卫,这些人亲自来诛杀我,只有两种解释。”
“要不然是金甲卫被其他人控制,有意针对你,要不然就是你功高震主,你父王起了杀心。”灵徽顺着他的话,立刻就猜出了答案。
“无论何种情况,你都得尽快赶回冀城。”灵徽催促道,“千万注意安全,一切小心为上。”
慕容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呢?”
“我身子重,恐拖累你,就留在这里等你吧。若你回去一切无恙,再接我不迟。”她说得十分诚恳,若不是深知她会一脸诚挚的骗人,慕容桢几乎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
“你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徽儿,我是傻子么?我前脚离开,你后脚就会跑得无影无踪,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吧。”
“你想都不要想!”
第105章 一百零五、割舍 爱和恨从来都没有明确……
世上难以释怀的事情有很多, 譬如灵徽对赵缨的情,譬如慕容桢对灵徽的执念。
灵徽很怕自己梦到赵缨,因为梦最不会骗人, 无论她清醒时装得多释然, 睡梦里总是控制不住心痛如绞,泪流满面。
慕容桢从不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赵缨,即使他也介怀, 但还是装作毫不在意。
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 偏灵徽以为这就是地久天长。她早日认清楚那个人的嘴脸也好, 省得年年月月将他挂在嘴边,以为赵缨便是世上最好的男儿, 其他人皆不及他。
可是他也会心疼灵徽, 原本活色生香的小刺猬,哭和笑都恣意,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她越是装作平静疏淡,眉眼流转时的悲伤就越分明, 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不过是受了伤害后的颓然失望。
但他又何尝能让她展颜?
冀州城是个烂摊子。
他阿父看似权柄在握, 但常年信重段氏,任由外戚势力不断膨胀, 嚣张跋扈至极,早就引得朝臣和宗室不满。这些年随着他身体每况愈下, 重病缠身, 各方势力私下里蠢蠢欲动,蛰伏等待。
若他没有猜错,金甲卫能潜入荆州刺杀他,说明京中起了大变故。
果然, 两日后慕容桢就收到了来自叔父慕容招的密信。信中说冀北王慕容执突发疾病,目前生死未卜,王宫所有消息已被段氏封锁。若有不测,变故就在旦夕。
话已经说得分外清楚了,若他的父王骤然薨逝,段夫人完全可以秘不发丧,等待时机矫诏扶持幼主上位。再以新王之名,将宗室势力一网打尽。自然,他这个在军中颇有威望的人首当其冲。
当务之急需要赶紧返回,一路上也定然不太平,那日被困大火的情况只会是今后的常态。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将情势拿捏的极准,说出口的话并不是什么试探,而是他必须进行的抉择。
他不过是嘴硬罢了,事到如今还能带着她继续北上,只能是妄想,除非他狠得下心毫不顾念她的性命。
不甘心也罢,自会有人替他割舍。
伏牛山山势高险,绵延百里,是出南阳的必经之地。马车颠簸着走了没有半日,就见三十余轻骑横在山谷间,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山岚拂动间,连草木都有了森森杀气。对方着黑甲,腰悬弯刀,只挡去路,却再无其他举动。
慕容桢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阵仗,冷静地吩咐人将灵徽保护起来,自己拔刀准备和侍从一起与对方一战。
却听身后灵徽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冷意:“赵都督派你们前来,是要取我性命么?”
慕容桢听她一说,再仔细端察,果然觉得这些人与这些天遇到的刺客皆不同。装备精良,令行禁止,显然军中做派。
早听闻赵缨手中有一支精兵,是千挑万选出的精锐,作战勇猛,所向披靡,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