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29)
或是因失落,扶春停在了廊道台阶旁的花丛前。杜鹃花色炽热,张扬盛放在一丛绿枝中。
而扶春身着浅杏衣裙,淡雅素净,垂目时唇边的弧度也跟着垂落,似在沮丧。
周围一切都被凝固住,谢从璟钉在了原地。他怔怔瞧着她半晌,竟瞧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谢从璟真的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以至于他开始思考,昨夜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
“表兄不会怪我吧?”扶春声音略弱一些。
“怎会?”谢从璟贴心道:“改日得空,我再邀表妹出游便是了。”
他说的真心话。
扶春敷衍笑笑,没有再回。
之后谢从璟没再向她打探昨晚的事,不过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想让扶春请他去屋内坐坐的意思。哪怕喝杯茶。
谢从璟几分意图,扶春心知肚明。但扶春从一开始就不肯,现在更不可能。
扶春无视他的想法,挑了些没趣的事情与他东一扯、西一扯。
谢从璟了无兴致。
这时候,一早就去谢蓉院中的孟玉茵回来了。
扶春一眼望见她的身影,耳边谢从璟的话音说到一半,扶春满面笑颜地向孟玉茵迎去。
“玉茵妹妹回来了。”
刚回来,孟玉茵还没看到谢从璟也在。见扶春迎过来,她只觉莫名,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直至瞧见长廊上的男子,孟玉茵怒目,心里有气。他昨夜离开时,根本没说会来找扶春。
孟玉茵气愤他对她的隐瞒。
谢从璟一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又要与他闹上一阵子,不由心塞起来。
他没打算立刻就与孟玉茵私下见面,兀自寻了个借口离开,“长兄还在等我,容我先走一步。”
扶春想的是送机会给他们相处,没想到谢从璟就这样走了。见孟玉茵尚留在原地,扶春什么都没说,回厢房去。
谢从璟走出颂衿居,往东苑去。先前说谢云璋要见他,其实不只是托辞。长兄有一本文籍,含当世时务章策,熟读其中内容,有益于科考。
长兄是好心,才会将之整理成册转赠给他。
然“科考”和“长兄”两个词放在一起,再加上今年将要二度科试的他,谢从璟心里闷着一股负面的情绪。
且刚听父亲提起过,长兄将要调任中书,日后走的路子必定是和大伯父一样统领群臣之势。
艳羡。嫉妒。都不足以概述他此刻的心情,谢从璟怀着复杂的心思来到朝晖院。
谢云璋正坐在书桌前。
往前走近,见其手边摆着一幅桑皮纸绘成的山水墨画。
“长兄。”
“不必多礼。”
谢云璋似乎才发现他过来,缓缓收起山水图。
在起身的间隙,谢从璟瞥见有一物被一起卷入了桑皮纸内。
虽仅有一眼,但那件物品曾在他手里流经过,只一眼也足够辨认。
“这枚玉佩……”谢从璟迟疑出声,“怎会在长兄这里?”
闻言,谢云璋抚在桑皮纸上的手指一顿。
第16章 扯谎 毫无真心可言
“偶然所得。”谢云璋从容破开桑皮纸,从中取出白玉莲花佩。
桑皮纸上点染的山水画笔法勾线浑然天成,就这样被轻易撕毁,谢从璟只觉可惜。
不过这情绪没有维持多久,谢云璋放置在案桌上的玉佩很快吸引了他的目光。
“正是此物。”谢从璟拿起。
相较于当初他赠给扶春时,现在这枚莲花佩的玉质更为和润盈亮,显然是有人精心养护,其上还沾有淡淡香韵,似是檀香。
“你的?”谢云璋语声平静地向他确认。
其实不必他回应,谢云璋也能从他面上神情里,看出他对这枚玉佩的熟悉感。
仅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玉佩曾是谢从璟所属,转而再到扶春手里。要么是他与携有莲花佩之人十分熟识,熟到一眼就能辨出这是出自她身上的挂件。
前者,孟扶春与谢三郎关系匪浅。后者,孟扶春与谢三郎亲密无间。
念及此处,谢云璋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唇畔微扬,却无甚玉照华采之态,反倒是眼底的一片冰冷,若凝凛冬霜雪,使人不寒而栗。
同时,谢从璟答复说:“这是我前段时间送给孟家表妹的礼物。”顿了下,补充道:“扶春表妹,长兄见过的。”
他本来还想问一问,长兄是如何得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云璋已经说过了。可论及心里话,谢从璟不信是“偶然所得”。
虽说近来扶春的确对他冷淡些,不过这大抵是因他们婚期未定的缘故。
先前她待他倒是极好,只是谢从璟顾忌母亲,不肯多与她相处罢了。
不过每每送给扶春的钗环首饰,还有这些小物件,她总会妥帖收纳起来,不让他的心思白费。
所以谢从璟其实不是很相信,那枚白玉莲花佩,会因扶春的粗心遗失,又好巧不巧地落到谢云璋手里。
这个故事巧合的成分太高,但偏偏是由长兄道出,隐约觉得可信。
更重要的是,谢从璟不觉得扶春能与谢云璋攀上关系……
在她来到上京之前,他就托人打听过她的身世。
一介弱女。谢从璟至今都这样认为。而他的长兄,天子近臣,世家表率。
因此,即便花灯会那一夜就已察觉到扶春的反常,谢从璟还是不能把她与谢云璋想到一起。
云泥之别,怎么可能?
而他与扶春的婚事,他无心与旁人言道,哪怕是长兄。毕竟在他心里,这婚事从始至终都是母亲强按在他头上的,他私心敢说自己从未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