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100)
这次他换了个方向,试图避开那作乱的人。
但那人却在一次预判到了他爬上来的方向。
辜筠玉再次跌回谷底,没有休息,第三次向上爬去。
一次、两次、三次……到最后辜筠玉甚至不记得自己跌下去又爬起来了多少次。
真正爬出那个尽是枯骨的坑洞时,辜筠玉手上的伤已经深可见骨。
他跪倒在边缘,重重倒了下去。
一双木屐出现在了他而旁。
双目几乎被糊得快要看不清,但辜筠玉还是强撑着睁开双眼,痛楚细细密密地自颅顶杀至心肺,辜筠玉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感觉自己的内里已经全被这个地方掏空了,他吐出来的不是血,而是自己的心肝。
脚步的声音愈来愈近,最后嗤笑了一声,一双灰色的眸子出现在了他跟前。
那人的眼睛大得有些突兀,像青蛙的眼睛,一道刀疤横贯他的面颊,他仍然嗤嗤一笑。
辜筠玉觉得他很像万人坑底覆满青苔的骷髅。
这就是他所谓的“师父”,在他娘死后,将他重新带回了万人坑中。
他在这里碰到了同样瘦骨嶙峋、饥寒交迫的英招和毕方。
当然,还有很多小孩子,不过他们一个一个都死掉了,辜筠玉也就没有记他们的名字。
“师父”后来也死了。
山阴的风雨欲下欲大了,英招喊了他一声,辜筠玉才从回忆中惊醒。
这儿依旧多雨,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山是,人也是。
头上撑着一把油纸伞,辜筠玉将酒壶中的酒一洒而下。
“不用跟着我了,你们回去吧。”他接过毕方手中的油纸伞,款款向西行去。
毕方与英招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同意。
“主子……”
“回去吧,要不就在这儿等着。”
辜筠玉未回头,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
没人再跟上来,辜筠玉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终于走到了一处土坟前。
这儿绿树环绕,涓涓流水淌过,叮咚、叮咚,竟然全然不似方才的奇险。
他将手中新拎的一摊子酒放到那土坟前,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七力。
“娘,我终于杀了他。”
“她纳了那个和你长得很像、很像的女人,他们叫她、叫她小宁妃。”
那柄油纸伞早已滚落到了一旁,辜筠玉任由泼天的大雨将自己打湿。
“哈哈哈,小宁妃……小宁妃。”他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哽咽,抖着手将那坛子酒开了封。
“然后就那么掉以轻心地、装模作样地叫她楚楚。”
“不过我谢谢他老了,他老了就蠢了,连我让她下在玉露团里的毒都没发现……”
辜筠玉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起皇帝最后那个眼神,抱着那坛就了雨水的酒,哭地像个孩子。
那天的箭光锃亮,皇帝倒在了万箭要齐发之前。
辜筠玉看着另一个禁卫统领,微微一笑:大人还要让这些士兵动手吗?
统领目眦欲裂,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伸手让禁军跪拜了新主。
辜筠玉断断续续地一下一下摩挲那酒坛。
“将来有、有一天,我一定能给你、还有舅舅,给宁家所有人平反。”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呢?娘?”
他在身上翻了半天,但是因为愈来愈大的雨水,他有些看不清东西。
最后他终于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是那枚碎成两半的戒指。
辜筠玉忽然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话。
“我想把这个给她,但是她不要。”
“她只想走,我留不下她,我该怎么办,娘。”
“娘,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将那枚碎成两半的戒指搁到哪酒坛子旁,忽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未当事,只还想再说什么,鲜血却不住地一口一口涌出来。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尽皆落在他脚边青石上。
每呕一口血,辜筠玉脑中便闪过一点儿零碎的、不成篇章的片段。
那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冬天,至少他这二十年人生中没有见过。
那日的天气其实并不怎么好,刚下了很大的雪,天气严寒得很,他实在太累了,故而不想多行路,便从偏门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里有个姑娘,姑娘的衣裳好看,姑娘的簪花好看,姑娘更好看。
她闭着眼吟了一首诗。
辜筠玉这次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
“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①。”
辜筠玉的心忽然跳地很快,那个雪天里的是,这个雨天里的也是。
他颤抖着手推了那酒坛子一把。
“……娘,我没事……我只是……”
他只是有些难过。
第46章 再从来旧局仍难改,也不过新梦还易嘘 ……
长久的冷战后, 白持盈还是见到了萧承意。
萧承意最近消瘦了很多,见了白持盈竟是先不语,侧头哭了好一会儿, 等泪止住了, 才一顿一顿地走上前来。
白持盈见她收不住的满面愁容, 心中也难受,便想起来拉着她坐下。人还未动, 先被扑了个满怀。
白持盈长长叹了口气,只能先哄着人。
离得近了,萧承意才看清楚白持盈颈上肩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原本就不平的情绪愈加愤闷,转身一变要寻辜筠玉去。
“眷娘,眷娘,你回来。”
她连话都说的有气无力, 萧承意听了, 心中更加绞得难受,再回头时,声音中满是哽咽:“……这都受的什么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