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99)
现下这扳指被一条编弄得精巧的红绳穿着,衬得下面一片肌肤更加雪白,白持盈一愣,想要将这东西顺下来扔回辜筠玉怀中,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先是起身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一点儿一点儿坐了起来。
“我要见南国。”
辜筠玉这些日子显然是很忙,眉宇间尽是疲惫,感觉到白持盈坐起也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眸子漆黑一片,只有偶尔晃动的烛火在其中跳跃。
“不行。”他闭眼,想将白持盈捞回自己怀中,却摸了一个空。
白持盈从被子中挪了出去,定定看着他,冷道:“辜筠玉,你是准备关我一辈子吗?”
“……不是。”辜筠玉没料到她今晚反应这么大,也跟着坐了起来,看着姑娘在烛火下有些凄冷惨白的面孔,他心上兀得一跳,但还是拒绝道:“旁的都可以……这个不行。”
白持盈心中没有来地升起一股子怒气,脖颈上的扳指摇摇晃晃,简直摇得她心烦。
一伸手,动作先过思考,白持盈将那扳指扯了下来,向外扔去。
红绳把柔嫩的皮肤勒出一道血迹,那伤痕周遭先是泛白,后点点渗出鲜血来。
“咚”一声,扳指正巧磕在地面的角落里,断成两半,可见白持盈方才那一扔的力气之大。
辜筠玉随着她扔出东西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那扳指摔了个粉碎。
他怔怔地回过头,又看见白持盈脖颈上的鲜血,眸色一沉,伸手就将白持盈揽了回来。
很显然她方才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是辜筠玉根本没有想着禁锢她,如若像现在这般,她万万是动弹不得的。
白持盈脸色更白,想要推开他,却感到辜筠玉忽然松开了手。
“你等等。”
他放开白持盈,起身走到了床榻的最左边儿。
那儿有一排小抽屉,白持盈不知晓里面放着什么,只能忐忑地望着辜筠玉的背影。
一阵窸窣之声过后,辜筠玉竟从里面拿出了止血的药膏和绷带来。
白持盈没想到他这一个又一个小匣子里面竟然放的是……这么质朴的东西,她有些惊讶,等辜筠玉将那药膏涂到了她的伤口上,才将将反应过来。
那扳指没有被捡回来,辜筠玉似乎不大将那东西当回事儿,也没再提白持盈说的要见南国一事,只是沉默着给她上好药,熄灭蜡烛,拥着她躺下了。
白持盈觉得他最近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那儿不对,她不想问,反正以从前的经验来说,问了他也不会说真话。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不言也不语。
竟然一下子就回到了上一世的状态。
不过唯一的不同是,上辈子是白持盈单方面的乏力,但这次辜筠玉竟然也罕见地沉默了。
月亮自树梢移至树顶部,悄悄隐去了大半面孔,长安城渐渐安静下来了,只有远方的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高盖马车连夜奔驰,隐入丛丛山林。
*
行到善因寺外时,正是后半夜了。
英招已然守了半宿,等辜筠玉来。
天不亮,远处是一座荒山,无村无店无人家,只草木格外茂盛。
一颗数人环抱来粗的枯树立于其上,虬枝盘曲,不可见全貌。
这正是那香火旺盛的善因寺的背山,如一体并蒂之花,一株繁盛了,另一株必然凋颓。
与阳面不同,这处凄恻多雨,故而常有些阴阴之兆。善因寺前前前前前不知晓几任主持曾盘着菩提子为其断言:此处多留生魂,不详。故而长安城及附近郊县之达官贵人、百姓民众皆不愿来此山阴。
不过此山也确实是奇。
传闻本朝太宗年间,储君尚幼,有藩王欲反,带兵行至此处时,忽而天风雨交加、惊雷阵起,惊煞此逆贼,而后一阵电光晃目,只听得“轰隆隆”一声,这逆贼藩王竟已然被劈死了。
这故事宁后没有给他讲过,是他长得很大了以后,在长安城内听到的。
但这些其实和辜筠玉都没有什么关系。
这座山对于他来说,是一座功德无量的大山。
小时候常常吃不饱,他就跑到后山来,野菜、野果子、平菇,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只兔子野稚之流。
后来老住持死了,他娘也死了,他没地方可以去吗,便来得更多了。
这时才发现,这地方原来是有一座万人坑。
他那时候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胳膊短手也短,掉下去便真的出不来了,他在使劲儿地向上爬,脚下手上踏的都是尸骨,但他只能向上爬。
在终于能得见天光的时候,被一只伸出来的脚,狠狠踹了回去。
辜筠玉的心跟着那一脚一起被踹到了谷底。
摔回了谷底,他感到一阵窒息的绝望,但四周都是腥臭的味道,偶尔还有一两声狼啸。
他想到母亲未寒的尸骨,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却只能在这山之背阴处,当只默默死掉的老鼠。
他将脸上手上、腿上已经划了许多伤口,都在往出冒着血,一滴、两滴,滑落到脚下的尸骨上。
这些骨头因为常年的积水,密密麻麻覆盖着一层青苔,偶尔还有不小心掉落的动物在其间挣扎穿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但他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他一把将脸上的鲜血抹去,再次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