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60)
夜风如刀割面,英招毫不掩饰的笑声尤其心烦,他回身淡淡看了英招一眼,少年立时不敢再动作了。
好烦。
与洛阳不同,越州有护城河两道,因向了北些,草色还未尽绿,水中有莲荷枯枝,一片瑟瑟之意,仿若光阴阵退,一下子又步回寒冬。
这处也不比洛阳繁华,夜里多是漆黑一片,只偶尔有两三灯火浮过,是打更人行路。
辜筠玉站在城楼上,东风吹拂起他的衣摆。
近来总少眠多梦,梦里是一望无尽的苍茫大血,白凄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梦见幼时的破庙,梦见敲木鱼的老住持,也梦见母亲。
但这些东西都像受潮的墙皮一般剥落褪色,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是清晰的。
梦见她正为家人挂祈福的红结,不甚将要从树上墙头滑落,而他恰好经过,接住了她。
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其实大雪也没有那么差劲。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叫人生怕。
辜筠玉垂眸,将眼底晦涩敛下,再抬眸时还是旧模样。
“寻到了吗?”
他问道。
此行他不立时回京,反来这穷僻的越州,一是为了见越州兵马使,二是为寻一人。
英招虽对他此为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寻到了。”
“回吧。”他最后看了一眼向南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不会看到。只有一片山石枯寂之姿,巨大的树影蛰伏在黑夜中。
毕方英招二人奉命寻回来的是一名女子。
准确来说,是名容貌姣好的女子。
这任务太奇怪了。
那女子如今正低着眉,身虽着素,却自是一番楚楚之态。
“公子。”女子见了辜筠玉,娇娇娆娆地行了一礼。
“谁让你们把她带进来的?”
辜筠玉脸色更差。
毕方愣愣认罪:“是属下思虑不周,请主子责罚。”
英招则眼疾手快地将人领了下去。
辜筠玉始终未正眼看那女子,只轻轻握着一方锦囊。
“此女有大用,带回长安。”
“是。”
英招与毕方齐齐回道。
夜色愈浓,辜筠玉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香囊收起,静默着站在窗边。喉头一阵铁锈味起,他却面色如常地将涌起的鲜血咽下。
此夜越州雨落,浇湿打更人的火把,城中彻底静寂了。
第30章 一榻红锦满堂铃动,漫天风雪别庄心凉 ……
“陛下将淇儿接回来了, 现下养在清心殿。”
“什么?”
白持盈起身太快,身后木凳被掀翻,“哐当”坠地, 尘土肆飞, 惊起枝头鸟雀。
萧淇, 乃是废太子幺子,也是废太子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萧承意面色也不好看, 可还是和好友实话实说道:“半月前,我们同去圜丘祭祀,回来后, 陛下忽然提到了从前太子在时,祭祀办得比现在热闹妥帖,还将老三老四老五都敲打了一番,当时老四脸都黑了, 满殿的人没一个敢说话, 包括我。”
说罢,她指了指自己。
萧承意在作为皇帝唯一的女儿,向来在这些时候承担着个调解气氛的作用,况皇帝又向来宠她,她非要学哥哥弟弟们开府封地皇帝都应了, 连她都不敢吭声, 可想当时情状之惊心。
一个皇帝,一个正值壮年且曾经文武兼备的皇帝,忽然在长子谋逆死了六年之后再提起他的好来, 没人知道他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
“两天以后,我正在书房与驸马对弈,陛下却突然叫奉春来, 说有一事要我去办。”
“我心中大为诧异,忙出去接旨,才知是叫我去寻淇儿。”
白持盈彻底愣站在原处不说话。
废太子伏诛自尽六年,皇帝也未新立储君,只是从来偏宠贵妃所出四皇子,朝廷皆心道老四该是内定的储君,却不料皇帝忽然来了这一套,叫那些每每上疏新立太子的大臣立时不敢吭声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当一个慈父,开始念叨长子如何如何好。
那她爹娘呢?
当年因为太子谋逆案而死的那么多人呢?他们的命又该如何还?
白持盈这话不敢与萧承意说,只得站在原地,黯然发呆。
“持盈,我知晓你心中所想,如若因为这事儿有芥蒂,我便也不会来找你了。从前我就与你讲过,在我心中,你与先生是父女,我与陛下却是君臣,这君臣父女相处之道,是大大不同的。这事儿太大了,我拿不准主意,此次来,是想问你——”
“可要回长安?”
白持盈深吸一口气,扶住那桌子才堪堪站稳。
“让我想想……”
回长安,回长安,她倒是想回长安,可那不仅仅是个烟柳繁华地,金粉富丽都,更是个龙潭虎穴。
况且她怕她见了辜筠玉就忍不住捅他一刀。
将桌上茶盏转过好几圈儿,萧承意才再开口道:“……这事儿你先想想,不急,我不是来给你添堵的。”
“只你这几年不在京城,若回去了,可万万要当心一个人,你应当未曾见过,可这人实在是不好揣度——”
白持盈心上一跳。
“此人便是镇国公世子辜筠玉。”
白持盈脑中一直绷着的弦乍然被人挑断,震得她耳鸣眼痛,头皮发麻。
她知晓现在自己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但还是颤着声问:“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