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54)
热气太过微薄,不达周遭。
“玉翎卫之所以能被大渝历任皇帝所信赖,正是因为它从不选边,唯忠帝心。纵便是大渝史上最激烈的夺嫡之争,亦无皇子储君敢于染指玉翎卫。因为玉翎卫只能为帝王所用,一旦有所介入,便会被下一任帝王所忌惮、弃用,参与夺嫡的皇子都带着最炽烈的期盼,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任帝王。而玉翎卫的威力是巨大的,是帝王之眼,主君之刃,谁都不希望自己即将到手的眼睛和利刃,沾上污点,故而,这也是所有人的默契,令眼为眼,令刃为刃。让玉翎卫干干净净地交到下一任帝王之手。”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萧野。
她不明白他的意图,火田县的案子,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只做分内之事,可他却偏偏要蹚这趟浑水。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所说的那些大道理,她并无法全盘接受。
至于薛氏兄弟,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许正是民间动荡,人心不稳,这样邪门的故事能令圣上对于东宫易主一事生出几分忌惮。
可太子这一招险棋,太急了。
街道上,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赶路声,往来摊贩陆陆续续开始了这一日的生计。
他们勠力一生,或许只能混个勉强温饱,并且经不起一点点意外和动荡。
或许这厮杀角逐中,萧野还有得选,可她和王冬没得选。
“王冬,”花芜的眼睛追寻着路过的一位中年挑夫,洗得泛白的裤管卷至膝盖下方,露出一段结虬的小腿肉。
“我想我爹了,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爹是猎户。”
“我知道,”雾气里,王冬抽了抽鼻子,“你真好,家里还有人在,做了官起码还有个盼头。”
“我已经记不住爹娘的长相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小我两岁的妹妹,病死的时候,巴巴地跟我说,想吃糖。”
花芜心里像被利器划过,痛得要滴出血来。
王冬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妹妹的死。
而她也一下就明白了,为何王冬总爱买各种各样的零嘴甜食。
为何他要在为庆和宫办完第一个案件之后,独自到京都最大的客来香,点了一桌子好菜。
为何要点那一出“四郎探母”。
倘若失去的亲人,能有再见的那一天,那一定是和佘太君说的一样,是被风吹回来的吧。
“王冬,我们都会过好这一辈子的。”
花芜淡淡地笑了。
他们抬眼,恰见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打在庆和宫紫来阁的顶端。
薄雾散开,日光耀木,街道开始热闹了起来。
-
花芜回到独舍,只想倒头就睡。
她一头扎进被子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脑袋里一阵激灵,倏地起身而坐。
晨光中,那道剪影似是镀了层金光,如同济世的佛。
“九千……岁。”花芜好不容易蓄起的睡意全无。
不是。
这人怎么回事?
“回来了。”
慵懒黯哑的嗓音,如同晨曦照在云层里,软绵绵的,并不能完全穿透。
“昂……”
“喝酒了?”
“……”
花芜刚退下去的脸色,瞬间又恍了上头。
“好玩吗?”
“……”
小宦官喉咙里卡了个嗝,打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堵在那儿,闷得慌。
是啊,哪有什么能逃过玉翎卫的眼睛。
“那两个人……有问题吗?”
脊背一阵发麻之后,花芜终于顺了气,反问萧野。
“哪两个?”
“……”
花芜心直,她觉得自己如果跟萧野玩心眼,会被玩死。
萧野抬了抬眼皮,“程溪县,你和王冬,即刻出发。”
“即刻?!”
“嗯,你耳朵还好使。”
他语气不善,像是在嘲笑她:彻夜不归!自食恶果!
花芜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生生熬了一宿,登时心慌气短,“只有我和王冬?”
“怎么?不自信?”
萧野换了个姿势,花芜终于能从那一滩散漫的光雾中看清他的眉眼。
只见他眉眼稍抬,眸光问询。
那一对好看的浓眉,皱起一点弧度,反而使整张脸更加生动起来。
花芜垂头,避开他的询问。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心里好像有点地方空了出来,有种填不平的寂寞。
难道真是因为不自信?
第35章 春风沉醉
虽然说不上轻车熟路,但也不会如无头苍蝇一样摸不着头绪。
有了火田县的经验,他们只需要拿着玉翎卫那两块通天的牌子,便能依样画葫芦。
程溪县距离京都不过两百里路。
花芜和王冬花了一个白昼,终于赶到了。
他们原打算到了县内先休息,却没料到程溪县县尉官锦城早已等候在进城的官道上。
“二位大人终于来了,快快随我进城。”
官锦城两眼细长,上眼皮遮了三分之一的黑瞳,面相十分显凶。
而此次凶案中的第一名死者,正是他家中幼子官镜廷。
“府衙中已备好粗饭简室,请二位大人先至县廨休息,待我将案情细细道来。”
花芜和王冬对视一眼,决定先跟着他回去,吃顿饭,看看住处,倘若不便利,便等听完案情陈述再自行找客栈落脚。
此行关乎官锦城切身,他央人办事,自然不会马虎。
花芜和王冬到了方知“粗饭简室”一说,实在太过含蓄自谦。
县衙中的饭菜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