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80)
交谈之中,已到了县廨,萧野掀帘一看,却没有把花芜放下去的意思,“饿了,先去陶然居吧。”
“嗯。”
迟远继续催马前行。
花芜便接着道:“春晓楼小花厅北墙上挂着湘妃竹水墨画,水墨画下的高案上,摆了一个盛水的鱼缸,按照五行命理来解释,水之方位为北部,流水为财,预示财运亨通;东南方摆着一盆君子兰,而东南方刚好属木,可利身体康健,亲友和睦;南边入门的屏风下端着一只釉面米黄的博山炉,五行为火,可旺事业与名声。不得不说,杜莞棠看似清高傲骨,实则已经把五行都给玩透了。”
“若非她天生便懂得这些,那便是有高人指点。”萧野道。
“画师?”花芜还记得,杜莞棠称呼他为“三水先生。”
萧野“不错,那人名为崔淼,十年前,曾任司天台监灵台郎,后于庆平十七年,也就是八年前,被罢官免职,后以画师为生。”
司天台监掌察天文,稽历数。凡日月星辰、风云气色之异,率其属而占。
五行命理,不在话下。
“司天监灵台郎?庆平十七年……那一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野表情一黯,肩背往车厢内壁靠去,“那年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萧野有那么一瞬的低落,那一年,他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少年有为,初任禁军副统领,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可也正是那一年,他因殿前护驾,在一次刺杀拦截中,伤了身子,药石枉然。
大渝朝廷发生了一起大案子,涉事官员多达十二人,被一一处决,朝堂里有了一次颇具规模的换血。
而那一年,大皇子宋承奕被正式立为东宫储君。
……
激愤的情绪褪去,萧野看了一眼眼前人,心思柔和了下来。
“那一年你还小吧?”他的掌心搭在花芜发顶,一触即离,“十岁?”
“嗯。”
花芜有些心不在焉。
陶然居到了。
两人下车,直奔后厨。
迟远说什么也要舔着脸跟上。
因为事先打了招呼,后厨这边留了一只处理好的杏花鸡。
花芜竟还意外地找到了几颗香橼,兴奋地拿起凑在鼻尖一闻,神清气爽,顿时驱散所有不豫。
夏季食淡无味,偏爱重口,又喜凉食。
她便决定了要做一道微酸爽口的凉拌手撕鸡。
杏花鸡胸肌丰满,肌肉纤细,花芜便挑了鸡腿肉和鸡胸肉冷水下锅,加姜片和料酒,随后捞出置入冷水中浸泡,待泡凉后,撕成小块。
腿和胸肉用了,便将余下的骨架子丢入沸水中,再加几片风干的松茸菌子,便成了一锅滋味极鲜的清汤。
再拿空碗加蒜末、芝麻、香油、葱花、菽油、少许辣末,淋上热油拌匀,调成酱汁。
扣入撕好的鸡肉块之中,挤入香橼清汁,再放一小撮香菜碎。
大功告成。
凉拌手撕鸡鲜嫩多汁,酸辣开胃,再佐一碗鲜美清淡的汤汁。
能抚顺夏夜里每一条躁动的神经,凉拌的盘子端上来的时候,迟远没好意思下手,吞了口唾沫,等萧野先提箸,终于等萧野行动了,才跟着拣了块鸡屁股。
嚯!
那滋味!
深得他心!
还想再夹第二块的时候,萧野却停了箸,喉结轻轻一滚,看向花芜,“需要换身衣服吗?”
“不用。”
花芜站在那里,在灶前忙碌过的脸颊红彭彭的,如同半熟的果实。
身上的衣裳偏厚,立起的领口被汗水浸润了一圈,看着并不舒服。
“我习惯了。”
萧野没再说什么,掌心轻轻一握,继续动了动筷子。
吃第一口的时候,他便知道这道凉拌以及那锅温热清甜的鸡汤是人间至味。
可当他看了花芜汗湿的领口之后,面前的两道佳肴便瞬间失了味道。
他更想尝一口的东西,另有其他。
那个小东西就在他眼前,可他却丝毫不能着急。
在这件事上,他不能以权压人,那太窝囊。
他要的是花芜主动投怀送抱。
如同布局谋略一般,摧毁他的心志,蚕食他的身体。
总有一天,他会一口一口把他吃干抹净。
迟远心里可没这么多小九九,他只知道最近他们家那位爷护食护得太紧,他得见缝插针,脸皮厚些才行。
“对了,花芜,你是怎么知道春风醉里的帮凶的?”迟远嘴里嚼着一块鸡肉,凉的酸的辣的一齐爆了出来,喷香可口。
真解馋!
“能为青楼女子杀人或者抛尸的,必然不会是恩客,或许是无钱帮其赎身的情郎,总之身份不会太高,青楼女子行动受限制,一般不会跟外面的男子有所牵扯,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青楼里的仆役。最有可能的是力气大,身材魁梧的左撇子。捆绑尸体并打结一般是为了方便运送尸体,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左撇子应是代其抛尸的帮凶。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帮凶,只是因为青楼姑娘入了红尘便无清白可言,而帮凶在爱慕之时应当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倘若是为情杀人,那么他所挑中的这四人,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他难道能将自己所爱之人的所有恩客通通杀光吗?在审讯春生之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看他们不顺眼,区区一个青楼杂役,并不会同客人有过多攀谈,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四人的生辰八字的?故而,我想,这个帮凶应当只是为情所困,听从他所爱之人的指使,并非主谋。而最后那一桩杀人案,杜莞棠将张千这个人透给了我们,并且已知张家拥有远航的货轮,明明是为了栽赃张千,拉他当替罪羊。可后来张千的尸体因为一场暴雨而暴露,尸身面目被毁,可我觉得杜莞棠既能策划这一切,应当不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至少在处理张千的尸体时,不会再使用五行之法。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所以我更加确定,谋划这一切的真凶于具体实施之人,应当不是同一个,而在处理张千的尸体上,他们产生了分歧,或者说,更可能是帮忙处理尸身的帮凶第一次违背了真凶的意志,擅自而为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