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109)+番外
林桑晚忙起身行跪拜礼,微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上次养心殿匆匆一别,她就没再见过萧逾白。如今再见,他已是太子。
“阿姐,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萧逾白躬身想要扶起她,林桑晚快他一步站了起来,与他隔了点距离,道:“殿下,礼者,人之规矩,国之方圆,废之则乱,守之则安。我虽与殿下私交甚笃,但该守的规矩不可不守。”
话音甫落,林桑晚做了请的手势,引他上座,又命俾子上了冰镇葡萄汁和冰皮绿豆糕。
萧逾白在案前落座,抿了一口葡萄汁,放下白玉杯,只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令人见之不忘。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找林桑晚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段时夙兴夜寐的处理政务,心里有些烦闷,有些孤寂,尤其夜深人静时,这种孤独感就逾来逾深。他就愈来愈思念她,脑海中也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但这也只能是他的遐想,高处不胜寒,他终将成为孤家寡人。
可看到她,心里还是会喜悦,会心安。
萧逾白眨了下眼,缓缓道:“阿姐,民间有关镇北王的传言是你放出去的吗?”
“嗯。”林桑晚点点头,“你一直压着不结案,不是也在等我吗?”
她看出了他心事重重。
他刚封为太子,脚都还未站稳,若是急着重申旧案,无疑会惹恼景仁帝,到时候又以他自恃新功,骄傲自大为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毕竟四年前,要求重审此案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可他四年前在大堰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就是为了重翻旧案,为了贤妃临终时的遗言。
“知我者,莫若阿姐。”萧逾白微微一笑,“阿姐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桑晚语气平静道:“敲登闻鼓。”
“登闻鼓”由先皇所设,立于正午门外,意在号召受冤的百姓们击鼓鸣冤。凡是敲响登闻鼓,可立即直达天听,天子下堂亲审,然近百年从未有人真的敢去敲这登闻鼓。
在民意巅沸之际,一身孝衣的林桑晚携同样一身孝衣的乔念徽以及数十名侥幸活下的神勇军士兵浩浩荡荡地走到正午门前。
守鼓的锦衣卫上前对林桑晚行礼,直起身后问:“末将参见永安郡主,不知郡主这是......”
还未等他说完,乔念徽便取下鼓槌,奋力敲鼓......
“咚咚咚——”
百年未响的登闻鼓忽然响起,鼓声浑厚悠长,惊得整个永都城鸟雀齐飞。
林桑晚双手高举着蒋辰烨的供词,端正严肃地跪在午门前,其他十几名士兵一一铺开写着四万神勇军士兵名字的卷轴,然后齐身跪下。
不明所以的守鼓锦衣卫也吓得跟着跪了下来。
街头好事百姓听鼓一响,纷纷奔走相告,这可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事,一时间午门外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鼓声不断,林桑晚眼中泪水簌簌扑落,一字一句道:
“景仁十七年九月十六,北疆起战事。同年九月二十七,押送粮草的定阳侯蒋礼假传消息称辎重刚运至大堰州昌郡津县就被北漠铁浮军突袭,困于城中,请求镇北王派兵驰援。”
“镇北王疑心有炸,遂命参将林永率一万骑兵绕过津县突袭铁浮军军营,然蒋礼安插在军中的奸细与铁浮军里应外合,途经堰岭山地时遭铁浮军五万铁骑埋伏围剿,血战三日,林永所率的一万骑兵尽数被灭,唯剩林永一人。”
“同年十月一日,蒋礼手下将偷得的大堰州军事布防图献于铁浮军主帅,铁浮军主帅当夜率兵突袭布防最弱的石堰郡。镇北王命平燕将军林慕威率领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骠骑将军林慕峰率一万铁骑隐蔽于石堰城外黑石山,假装援军到来,想借机扰乱敌军军心,逼退铁浮军。然蒋礼早已将大堰军事情况和排兵布阵透露给铁浮军,北漠国也出动了所有兵力,只为全灭林家神勇军和林家子。”
“面对来势汹汹的铁浮军,镇北王亲自上阵,率剩下的一万铁骑驰援石堰郡,携平燕将军和骠骑将军拼死搏杀,同时去信给离石堰最近的蒋家白蟒军,然苦战十二日,平燕将军身受重伤,弓尽粮断,石堰城城门即将被攻破,可援军迟迟未至。”
“同年十月二十日,神勇军主帅镇北王和骠骑将军林慕峰率领一万士兵背水一战,死守石堰城城门,誓死不退!然兵力悬殊,铁浮军统帅斩下镇北王头颅,插其尸于旌旗上,骠骑将军林慕峰则是万箭穿心而亡,最后尸骨无存。”
“石堰溃败,重伤的平燕将军林慕威派五百将士保护百姓撤离,又率领仅剩的四千将士与明王军死战,拖延时间,最后葬生火海。刚满十岁的吾弟亦拔剑上前,称‘愿为南顺百姓战死,也绝不苟活’,最后他被开膛破肚而亡。”
“石堰沦陷,蒋礼令人模仿镇北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又命在镇北王军中蛰伏多年的将士在朝堂上诬陷镇北王通敌叛国,使陛下不得不信石堰失守是镇北王叛国所为。同时蒋礼则上奏称收到救援信后,蒋辰烨就马不停蹄地带兵驰援,却发现镇北王叛国,于是先斩后奏,剿灭了所有叛国贼子,又出兵逼退铁浮军,使得大堰州除了石堰一带外,没有进一步沦陷。在蒋礼污蔑下,陛下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