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42)
这也太突然了。
玉葛将草拟的和离书拿了过来,幼青亲手递给了沈文观。
幼青垂目:“是。”
“我要同你和离。”
声音轻且坚定。
我要开始新的,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第22章 同他撒娇。
兰香院内, 灯火葳蕤。
地龙烧得不热,里间蕴着微微的冷,外头又下起了雪, 冷气凝结在窗纱之上,冻上一层薄薄的冰晶。
沈文观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 他理了理思路,清清嗓子。
“怎么突然说要和离?”
先前都过得好好的,他们互帮互助且相安无事。甚至有被陛下穿小鞋的可能, 他都没有在那种危机时刻放弃她。
她怎么反倒要和离了?
“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沈文观开始猜测, “长宁公主劝说你和离的?还是陛下?是不是陛下威胁你了?”
幼青捧着茶盏,热意从杯壁,一点点传到掌心, 她轻轻撇去浮沫, 放下茶盏,摇摇头道:“与宫里无关。”
“我一直都想和离, 如今回到长安, 一切都稳定了,沈府也都接受了柳月,不需要我再当幌子,此时是和离的时机了。”
幼青垂目轻饮,眉心微蹙, “你从前不是总说想要和离吗?”
当年新婚之夜,仪式都未完成, 合卺酒未饮,吉时也已过。
沈文观姗姗来迟, 将胸口的并蒂红花,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大声地道:“等有机会了,你我就和离。”
幼青当时也应了他。
随后沈文观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们之间不说是相看生厌,是从不相见。
直到后来官位变迁,去往扬州之后,幼青没了沈府的辖制,慢慢开起了女医馆,起时疫之后,她随着众多女医,同担起了职责。他为扬州司马,也随着处理时疫一事,他们二人的关系,才略有好转。
不过也只是,好转而已。
沈文观也思及这些,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当年是他太年轻气盛,才放出那些狠话,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想和离。
薛二,人真的挺好的。
沈文观绞尽脑汁思考了下,终于又想出一个理由:“你和离之后去哪儿呢?”
和离之后回娘家,怕是要受冷眼,指不定没过一阵就要被再嫁,且再嫁的人,还未必有他好呢。
本就有同陛下的那桩恩怨在前,又有同他和离在后,长安城里,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不是更惨了?
幼青道:“我在长安城里有宅院,和离之后可以自己生活。再过一阵子,宫里新立的女医署便开始招人,我可以去一试,若是去不了,也能在长安城开女医馆。”
独自出去生活,也怪危险的,他又不限制她做什么,在沈府待着不是更好?
至于入宫,那就更危险了。
两条路,都不怎么样。
他又不差,还能护着她,跟他继续过着日子,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沈文观暗暗点头,还是让薛二就待在沈府里,不和离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薛二又不笨,肯定也能明白这道理。
她如今提和离,估计也是一时之气。
这般想着,沈文观咳嗽两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认真道:“我为从前年轻气盛,不懂事时说过的话道歉。”
“但是——”沈文观胳膊支撑在桌案,身体微微向前倾,严肃且郑重:“至于和离一事,不必再提了,我不会答应的。”
幼青:“……”
沈文观把茶饮尽,拍拍衣裳,瞧了眼滴漏之后,起身打起帘栊离开了。
灯火扑朔,烛泪凝固在铜台,滴漏声声碎碎,缕缕烟气从香炉上升起。
长安城外,十里亭处。
重重侍卫玄甲佩剑,金丝楠木马车停在中央,长宁已私同幼青道过别,如今最后同殷胥道了一句,便登上了马车。
近来,安西又起了战事。
陈度要同长宁,一同回龟兹去,待那间事了之后,再抽空回长安。
柳树光秃的枝干在细雪中沾一层白,殷胥立于亭中,抬手倒下一盏浊酒,举杯亲自递与陈度。
浊酒尚温,陈度一饮而尽。
温热的酒水入喉,细雪纷纷扬扬,卷起亭中两人的袍角,陈度暗暗叹息,人生总是这样聚少离多,不过短短相逢,又要离别了。
不过转瞬间,这神伤就在酒意之中,慢慢地蒸腾殆尽,化为满腔的豪气。
陈度举起空杯,挑眉道:“多谢陛下,臣必会战胜而归。”
殷胥同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陈度正要上马之时,忽然又顿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倾身低声含糊问:“陛下……怎么样了?”
殷胥言简意赅:“要和离了。”
陈度惊叹,这么快?
上回见两个人还是在行宫,一个要选秀,一个是要绝了心思。
这才过了多久,就要和离了?
在行宫之时,陈度其实真的以为殷胥死心了,谁知选秀之时,一个也没选,这是死活不撒手的意思吧,也不像是会在意对方怎么想的态度。
陈度蓦地想到,不会是强逼的吧?
殷胥唇角微勾,眉梢轻扬。
“她主动说的和离。”
肃肃风雪之中,帝王执酒而立,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当真是人逢喜事的意气风发。
陈度摸摸下巴,真心疑惑道:“当真要和离了?我好像没听长宁说起这事,前几日两人还见面了,倒是有点奇怪。”
殷胥的唇角,渐渐凝住。
陈度莫名觉得,周遭冷了下来,再一瞥殷胥的脸色,顿时翻身上了马,连忙告辞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