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接这样一句,似有弦外之音,谈照微微一哽,接着说:“再则,循序渐进,以小诱大,先试探性地让他做一件小事,他尝到甜头,第二件事就更好接受了。瘾君子最初接触毒品,都是从毒性最低的‘小零食’开始的。”
“……”
谈照条理分明,态度坚定,口吻越发冷静,温明惟听着听着有些出神,掠过他交叠在桌上的双手,凝视他的脸。
长期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很难察觉对方样貌上的变化。谈照的五官似乎比从前更深邃一些,眉峰高而眼窝明显,面部立体,阴影清晰,下半张脸的线条更优越,说话时下颌微微的颤动能吸走人全部视线。
哪里有变化?不太说得上来。
可能因为温明惟总是下意识地认为,他应该更柔和可爱一些,然而他并不是。
温明惟问:“你给他喂的第一口‘小零食’是什么?”
“撒谎。”谈照说,“让他跟温明哲例行汇报的时候掺几句假话。”
温明惟有些感叹,变相夸了一句:“我当年跟温明哲打得水深火热时,身边怎么没有你这么聪明的助手?”
“简青铮不聪明吗?”
谈照脱口而出,说完气氛微妙地一滞,两个人都沉默了。
温明惟只是随口一夸,没想到谈照这么会接话。他们决定和好之后默契地把一切揭过,已经很久没提过简青铮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温明惟应该顺着哄两句,“他没你聪明”或者“别再提了,现在只有我和你”,但谈照竟然不需要哄,主动转移话题:“先吃吧,等下凉了。”
谈照剪开第二只螃蟹,这只处理得很慢。他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道:“只要吴安肯配合,后面的事都好办。”
继续刚才的话题,但谈照有些心不在焉,不往下说了。
温明惟也没再追问他计划的细节,和他一起吃完晚饭,到花园里散了会步,然后一个留在客厅,一个去书房,各忙各的。
忙碌的主要是谈照,温明惟只是在客厅里看书,一本读了半个月也没读完的小说,他反反复复地回头温习忘记的上一章,才翻几页,管家来送茶水,跟他说:“简小姐来了。”
简心宁最近来得勤快,这段时间政局混乱,事多且杂,但她最关心的仍然是年底这桩军火生意。
买家已经谈好,但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运货路线和交货时间始终拖着,定不下来。
简心宁很了解温明惟的行事作风,越是关键时刻,他越要确保万无一失,而他最有把握的路线在东南一带,如果不是横空跳出一个温明哲,这时八成已经交完货了。
简心宁猜测,温明惟是在等谈照。
如果谈照给不出一个好的结果,他才会退而求其次,考虑换一条路。
而简心宁这次过来,除例行的公务汇报之外,还带来一些不确定有没有必要上报的其他消息。
她坐在温明惟身边,接过他亲手倒的茶,表面像兄妹般亲密,却仍然有些拘谨,犹豫了一下说:“哥,最近谈氏集团似乎有些异常……”
“异常?”
“对,从上个月开始,连续给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注资。”
简心宁递上详细的资料,“按理说这种规模的小公司,也没什么技术专利,投资回报率低,还可能赔钱,应该入不了谈氏的法眼,不知道高层是怎么审批通过的……”
温明惟喝茶的动作一顿,简心宁说:“我把这些公司调查了一遍,虽然领域不同,但都背景清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有问题,问题也只能出在谈氏身上。”
但如果一个大集团出了问题,通常是资金紧张,没见过有像谈氏这样做慈善似的往外撒钱的。
简心宁猜不透其中原因,也怀疑自己太敏感,阴谋论了,谈氏可能只是在赚取社会声望,扶持中小企业。
但考虑到谈照身份特殊,她认为有必要知会温明惟一声。
说完之后,简心宁走了。
温明惟接着翻那本枯燥的小说,书页上的文字更加难以入眼,不到十分钟他就把书丢开,叫了声“顾旌”,说:“心宁太忙,分不出精力,谈氏的事你找个更合适的人去盯着。”
顾旌应了一声,顺便帮他把书收好,再一抬头,温明惟已经上楼去找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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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惟进书房的时候,谈照其实没有在工作。
他在窗前抽烟。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的一瞬间,青烟被微弱的气流冲散,缭缭遮住他半张脸。
看见温明惟,谈照立刻把烟摁灭,打开窗户,让烟雾飘出去。仿佛那味道有毒,不能让温明惟闻到。
温明惟却没在意,从桌上拿起他的烟盒,看了眼品牌名,顺手也点了一支。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没多久。”
谈照答得含糊。温明惟回想了一下,有印象,第一次接吻时从他口中尝到轻微的烟草味,是他十月初从科安市回来的那天夜里。
温明惟走到谈照身边,抱住他,咬着细长的香烟微微一笑,烟头的火星差点燎到他垂落的长发,谈照伸手撩开,让他靠着自己。
“学坏很快。”温明惟说,“我不喜欢你抽烟。”
“你不也在抽。”
谈照想把他嘴里的烟拿走,温明惟却咬着不放,轻轻一拉,温明惟整个人都贴过来,烟雾吹了谈照一脸。
谈照没忍住,到底还是把烟抽走了,但下一个动作不是扔掉,是放进自己嘴里。
“……”谈照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吸了一口,间接接吻般紧紧含住,又吸一口,眼神升温,手摸到温明惟腰后,把他按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