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116)
钱七郎平日里只经手民讼,和刑狱确实没打过交道,为人又孤直,对这些暗地里捞油水的活计从来嗤之以鼻,几年下来不过攒了十几贯,他看明新微也不像是有七十贯的样子,心想,要不算了,自己不如再从别处帮她打听打听。
“田班头,不瞒你说,我拢共只有十几贯,还是东拼西凑来的,再多就真没有了,您菩萨心肠,帮我想想办法。”明新微眼睛也不眨,直接将价格砍到小腿。
钱七郎心下一动,还能这样讲价?
田班头听了,勃然作色:“十几贯?你知晓有多少人要打点吗?打发叫花子呢!去去去,耽搁老子吃酒!” 说完,就要回里间去。
“田班头,那你说多少能成?” 明新微忙道。
田老四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几个人去?”
“就一个!”
田老四狠狠叹出一股鼻息:“赔本赚个吆喝,足陌三十贯,一文不能少。”
明新微装出为难的样子:“不能再少了吗?”
田老四没说话,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多谈。
“等等——那凑够了钱,什么时候能去?”
“亥时交班,我领你去。” 田老四背对着二人,随意说道,他见一旁的酒坛上放着一筐生花生,抓了一把,也不去壳,扔嘴里咯嘣咯嘣嚼了,“届时来此处找我。” 门帘一动,进去了。
钱七郎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明新微:“你……有三十贯?”
“回家凑一凑,也许能成,实在不行,也没法子。”
明新微对着钱七郎也不敢全说实话,毕竟两人也并不相熟。
其实有当初杨束从马场劫来的金条傍身,一百四十贯也不是不能拿出来,只是她明白财不能外露的道理,只能竭力装穷。
砍到十几贯的时候这田老四便作势跳脚要走了,后来他说足陌三十贯想来也有水分,但明新微也不愿推拉太久,毕竟如今案件尚在开封府名下,但兹事体大,朝局微妙,想必之后提点刑狱司、刑部、大理石都有势力搅和进来。明家在三司和将作监尚且有些门路,但到了刑狱的地盘,那真是两眼一抹黑,只怕夜长梦更多,只好速战速决。
第67章
月上墙头 从背后抱住了他。
钱七郎见她言语保留, 也不好再细问,只道, “我明日到开封府上职,再帮你打听打听。若有消息,何处寻你?”
其实等不到明天了,她打定主意今晚亥时便来找田老四,但前面说了要去凑钱,于是只好道:“高升茶楼不远处有个高升邸店,我就住那儿, 到了就说找, 找辛、辛晓明。”
“好。辛晓明,我知晓了。” 钱七郎一听便知晓这是个假名,也不在意, 能帮的他已帮了, 便同明新微告辞离去。
两人分头后, 明新微骑着毛驴去高升邸店要了一间上房。此处毗邻御史台、开封府等官署,邸店房费也贵得吓人, 但好在一分钱一分货,治安却是不错。而后她又去了一趟金银铺,将金条绞了,过了戥子, 换成银饼子, 收好在囊中, 只等今夜亥时, 前去梨花脚店找田老四。
田班头无家无室,常年在开封府狱当夜职,黑白颠倒惯了, 到了夜里反而清醒过来,见明新微戌时三刻便来赴约,眼中精光一闪,洪声道:“时辰正好!不过你怎么空手来了 ?探监的惯例,自然要整些酒菜给弟兄们宵夜。”
这种见缝插针吃拿卡要的行径,明新微颇为不齿,但此时也不方便同人撕破脸皮,只冷言冷语道:“需要多少银钱,我自折给你,你叫人买去。”
“哪儿那么麻烦,还叫跑腿帮闲的。” 田班头将狱卒的公服抓在手里,也没穿,胡乱披在肩头,大手一挥,“你同我去矮子刘那儿,沽几两烧白酒,并几斤牛肉烧鹅。”
明新微无法,只得同他出了梨花脚店,去沽酒卖肉。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田班头拐进了一条小巷里,巷子很短,两头的酒家灯笼将巷子照得半亮,倒也不算多昏暗,但她还是警觉起来:“矮子刘的店还有多远?”
“快了,出了这巷子口右拐就到。” 田班头埋头往前赶。
“哎呀,我褡裢好似落在梨花酒馆了!” 明新微转头往回奔跑起来,“不行,我得回去拿。”
田老四脖子一扭,见状不好,立即高声喝道,“矮子刘!快!”
一个矮子一身葛布短打,拎着一只哨棒,堵在巷口。
明新微收住脚步,镇定道:“田班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算你运气不好!如今狱里来了要犯,这监是探不了了。” 田班头摇摇头,故作惋惜道。
“既然探不了,那就算了。” 明新微稳住心神,“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那是,仁义当然在的,不然现在就不会只是我们两个找你谈了。” 田班头冲矮子刘抬抬下巴,矮子就粗声粗气接过话头:“狱里因着这新来的要犯,私下要探监的人,都须报给府尹,逐一盘查。”
田班头继续唱红脸:“我不管你是真要去看刀疤姚,还是同新来的要犯有什么关系,总之我这也算是救你一命,收你一些金条当做谢礼,不过分吧?”
“什么金条?”
明新微心下一沉,明白自己还是露富了。
矮子刘道:“大哥,金银铺里这小子拿的成色上好的黄鱼,我看得真真的!”
“小兄弟是自己站着拿出来,还是想躺着拿出来。” 田班头笑道。
“何必为了一点阿堵物,伤了和气?” 明新微从怀里掏出一个绢布包裹,往后一扔,“都给你们了!” 拔腿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