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一个丫鬟后(7)
乔婉眠自小在家中被父兄娇养,从未受过这样的伤。
她“嗷嗷”惨叫着取水清洁了伤口,掬水冲洗时疼得倒抽冷气,将红肿发烫的脚搭在水桶上,靠吹进屋中的微风缓解几近灼热的疼痛。
头脑越发昏沉,渐渐睁不开眼。
她想,就闭眼休息一炷香的时间,等到伤口不再流血了就继续打水。
嗯,就睡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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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萧越回到无归院。
今日顺着线索又抓捕审问了一批方从政的党羽,他耳边到现在还回响着犯人狡辩求饶的声音。
刑房哀嚎犹在耳畔,指间似还沾着铁锈腥气。褪掉官袍,他眉目间满是戾气,穿着中衣进湢室。
浴桶只加了小半桶水,地上丢着一只染血的女子罗袜。
萧越足尖骤顿。
浴桶后面传来轻浅绵长的呼吸声。
他长腿一迈,看了眼地上景象,无声哂笑。
今日他指派的那个“壮实”的黄大仙,正穿着一身肥大粗陋的墨绿直裰,闭眼倒在浴桶后面,活像只翻了壳的小乌龟。
她四肢摊开,仰头枕着翻倒的小木桶,嘴巴半张,睡得满面酡红,脸上还依稀可见几道未干的泪痕。
萧越踢开挡在自己脚边的一双小鞋,走到乔婉眠身侧,想到地上的罗袜,目光不自觉移向被衣袍半遮的脚面。
少女脚背肿若蜜桃,破了几处小伤,十只圆润的指头上也有几处磨破的伤口。
萧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三月去无归寺时看到山桃花——莹润洁白,只来得及在花瓣尖染上一丝粉红就被春风拂开,一小团一小团簇在枝头。
再看少女身量,萧越才发现她不止个子娇小,还很纤弱。
他之前几次相见都未正眼看过乔婉眠,加之她出自擅武的乔家,他才误认为乔婉眠能干备水的力气活。
如今看来,是他高估了她。
地上少女似是不太舒服,在睡梦中哼哼唧唧,还扭了扭脖子。
萧越眼中戾色化开一瞬又重归冷冽。
他走近乔婉眠,皂靴轻点她腰间软肉:“起来。”
少女反往靴面蹭了蹭,只颤颤睫毛咕哝一声,似是抱怨。
萧越转身离开湢室,唤道:“敛剑。”
敛剑翻进厅堂,手按着剑柄,目光警惕,低声应道:“属下在。”
“将浴桶水放好。还有,把地上那个丢出去。”
敛剑一怔,旋即抱拳道,“属下失职,竟让人潜入芜阁。”
他严阵以待,脚步无声绕进湢室,霜寒剑锋出鞘三寸。
却见地上蜷着个泪痕未干的小丫头。
敛剑严肃退回厅堂:“主子,还有气,要不要拷问?”
萧越不耐的声音从堂屋传来:“丢到方嬷嬷屋里。”
第4章
惩罚
苦涩的汁液裹挟着陈年陶罐的土腥味,口中像被塞了泥浆。沉睡中的乔婉眠本能躲避,后脑磕在硬木雕花床栏上,彻底清醒。
方嬷嬷正端着碗斜坐榻沿。
她撑着榻想要起身,却觉得天旋地转。
方嬷嬷按住她,面露疼惜,“烧成炭也不吱声?敛剑扛你来时,你跟蒸笼里捞出来的虾子似的,可吓坏我了。”说罢,她舀了一勺苦药送到乔婉眠嘴边。
乔婉眠乖顺咽苦汁,混沌间只觉耳畔嗡鸣:“我怎么在这?之前在干嘛来着?”
如被雀群扑棱棱撞开记忆迷雾,她眼前一黑。
苍天啊,她竟在萧越的湢室中睡过头了!
好吵,什么声音?
哦……是脑子里有人吹唢呐。
那没事了,应该的。
她怕得几乎要哭出来,问:“他、他有没有……我我我我衣裳呢?”
方嬷嬷无奈地剜了她一眼:“净瞎琢磨,主子还能占你便宜?外裳是我脱的,不过,一个小娘子,怎么穿得比我还……”
脑中丧乐愈响,铜钹唢呐贴着耳膜又敲又吹。
是真要上路了,首日上任,她便办砸了活阎王的差。
方嬷嬷扶着摇摇欲坠的少女,“不打紧,你生着病……”话尾悬在半空,再接不上。她欲言又止地看向乔婉眠。
小丫头情有可原,但她看着萧越长大成人,深知他的性子。
她轻咳一声,问:“乔姑娘双亲可在开阳?”
乔婉眠脊背发凉:这就已经要找人替她收尸了?
方嬷嬷她,人还怪好的……
乔婉眠泪悬睫上,青丝散乱如蓬草。想尖掐进锦被,颤声挤出半句:“嬷嬷,我来之前的姐姐,哪去了?”
嬷嬷沉默。
上一位能干是能干,可惜也为旁人干活,早被处理了。
她的银簪在烛火下反射黯淡的光,映入乔婉眠惊恐的眸中。
乔婉眠脑中唢呐声越来越响,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猛地拉开薄毯,“我这就去请罪。”在看到自己被包裹成兔爪的脚后,彻底绝望——她不仅睡倒在浴桶旁,甚至还光着脚。
方嬷嬷见萧越书房还亮着,为她理了理鬓发,“现下去吧,言辞恳切些,或许能少挨些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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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不掌灯火,只芜阁灯火通明,恍若蛰伏巨兽睁着金瞳,遥望弦月。
乔婉眠踮着脚,像只偷油的鼠儿往书房窗下挪动。
书房窗外五步远的桂树上,刃刀与敛剑的身形隐匿在枝叶中。
从乔婉眠离开方嬷嬷厢房开始,二人就着看她自以为隐蔽地从他们脚下接近芜阁。
敛剑忍无可忍,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她当咱们眼瞎?”刃刀咬着草茎闷笑:“主子都没发话,你急什么?”
“可她——”
“之前抬她出去是因为主子吩咐,咱们现在负责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