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110)
王景禹继续快速交代道:“我方才已经看到了要纵火的那人,现下我要即刻循着车辙去找到他。你快去就近知会几个熟识的人过来帮我,再着一个人去通知县衙里的人,切记不要大声吵嚷声张。”
交代完这些,王景禹拍了拍刘和桂肩膀:“听到了吗,和桂兄!”
刘和桂对上王景禹郑重的神色,强按着震惊,也很快意识的问题的严重性,以及他该如何做。
当即道:“好!交给我!你千万要小心!!”
“嗯。”
王景禹应了声,不再多说,当即继续略躬了身,辨认地面上交错的车辙印,一路往戏班草台后方去。
这处临时搭建的草台,以及请来的戏班子,都没叫乡民们集资,而是由县衙出资请办的。
并且有意将这处草台固定下来,成为东乡的固定演戏点。
戏台由木制的梁柱作底搭起竹面的台子,用来演出的台前搭建出了高高的棚顶,戏班成员们换装和休息的后台相对简单,只用油毡布搭在顶部,形成一处大棚。
为着戏班子们班员休息和换装不受打扰,这台后正背靠着不易进出,背人避风之处。
台前沸腾如炙,台后却相当清净,连嬉戏的小孩子
都没有一个。
王景禹扶着油毡布,停在拐角处,掩着身子小心向台后探望。
那刘管事果然推着货车停在了台后。
货车此时被搁置在了地上。台后荫凉,刘管事却手中扯着一条毛巾,微微颤抖着手,不住的擦拭着滴落的汗水。
既是累的,更是紧张。
此时,在他对面站着的,不是没了华服美饰的郭氏还能是谁?
郭氏拧紧了眉毛,看着刘管事张皇紧张的样子,神色显然极不耐烦,催促道:“这地方咱们早就探看多次,我方才过来时也瞧过了,一时半会根本没人往这边来!你还不快动手,耽搁些什么!?”
那油罐一旦开封,难免脏污,气味又冲人。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郭氏也不愿意亲自上手抱着倾倒。
因此上,只得催促刘管事快些动作。
刘管事微张着嘴,不停的呼哧气喘:“夫、夫人,咱们真的要干这种事吗?我刚才见那前面看戏的总有千八百人,这……要是烧将起来,火是火,混乱中再加上踩踏,怕是不少条人命啊。”
郭氏不耐烦道:“事到临头又啰嗦?这些你早不知道吗。”
说着又四处张望一遍,王景禹忙闪身躲避。
只听郭氏又道:“咱们郭家现而今家破人亡,都是拜谁所赐,你难道不清楚?这一年里,倒还叫他风风光光,又是收财权又是开县学,还请了戏班办起这大阵仗的秋社来!哼,咱们今天一把火烧了他这戏场,叫他担上这干系了人命的失职官司。接下来,自有人去敲那登闻鼓,遍数其罪状,叫他再也做不得官!”
刘管事似是仍旧犹犹豫豫,郭氏再催:“你快些做事!如今这般软脚虾似的,没得叫人瞧不起。做完了这事,自有人安排你远走他乡,换个户籍继续过上好生活。再耽搁下去,想想回去要怎么交代?”
王景禹往后望了望,这后台与前面隔的太远,人来人往,也看不清刘和桂的身影。
而这当口,显然是不能耽搁了。
他当下从背包中取出为二郎二丫买的竹蜻蜓,向前一抛,那竹蜻蜓便滑着空气往前飞了起来。王景禹追着那蜻蜓,从油毡布后快行了出来。
他目不斜视的追着蜻蜓,直到蜻蜓落地,才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准备揣进包里。
一抬头,恰好对上两双惊怒的眼睛。
王景禹更是诧异,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直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刘管事?”
“你和……舅母,怎会在这里?”
刘管事本就心内着慌,此时冷不防有人闯过来,登时冷汗直冒两股颤颤,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郭氏对王景禹从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在王景禹初初得了案首之时,曾经也打过同他缓和关系得念头。可那时,这小子就不接她得岔,叫她好生恼火。
后来又发生了那许多事,郭氏败落,她看得甚高的侄子郭文星更受到影响,从今往后都无缘科场。
倒是眼前这个泥巴地里滚出来的下贱农户子,成日里读着圣贤书,当了那段岭的得意弟子,还马上就要到州衙参加州府试。
看看他现而今,脱胎换骨般抽高的身量,结实的身骨,通身的长相气派,比他那空有皮相的窝囊舅舅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叫人好不气恨!
这小子要是不闯到面前,她一时还无心顾及他,只要把段岭先搬倒了,史主事那里也有安排,调理这小子她有的是机会。
可此时,她却不得不压下万般情仇,稳住这便宜外甥,以免引来更多的人。
她深深吐了口气,才故作轻松道:“哟,是大郎呀。是这样的,今儿个我在秋社上无意间遇见了在卖水的刘管事,主仆一场,特寻了这处荫凉清净的地方说会话。”
说着,她对十几步外的王景禹招了招手:“咱们也许久未见了,大郎你过来,舅母也同你说说话。”
她借着木货车遮挡,用力踢了一脚刘管事,叫他清醒一些。只要王景禹一走近,刘管事和她两个成人,怎么也能制住了他。
为保今日的事顺利,少不得要把这碍事的小子先解决了。
不成想王景禹收了竹蜻蜓,意味深长的露出了一抹笑。
“我看,就不必了吧。”
郭氏强撑着继续示好示弱,低头似是抹泪:“舅母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当初舅母不曾帮衬于你。可现而今,舅母和你舅舅也遭了报应不是吗?这还不够你消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