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144)
他拉着门上的铜扣环,一连扣了几下,方听得院内有人应了声。
开门的是一位四旬妇人,以前就在段岭家服侍,也是见过王景禹的,当下便认了出来他。
喜道:“竟是王秀才来了!快来快来,方才我和小姐……和公子还说起你来着!”
王景禹也笑道:“李婶,好久不见!”
他迈进这方小院,四处打量一番,小院不大,眼下只把积雪略除了除,清出一条直通正门的小道。
院内的布置依旧杂乱,二人想是这一二日才搬进来,来不及收拾。
王景禹把食盒递给李婶:“李婶,你们午饭可用过了?”
“唉哟,你竟带了午饭!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这小院灶房的炉子,才烧起来,做午饭是赶不上的了,正想着先上街去,买些饭食与公子吃。您倒给送来了!我这就热热去,稍坐。”
说话间,段玉京也从室内走了出来,没想到昨日才见过王景禹,竟今儿个就来了。
她面上带着些意外之色,也有不经意流露的欣喜。
只还不待段玉京说什么,王景禹竟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玉京略怔了怔,问道:“安人何以发笑?”
王景禹担心到底段玉京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面皮怕是薄,忙收了笑,只道:“见玉京今日行止,叫在下忆起了临南县县衙初见那日,不由发笑,还望恕罪。”
段玉京何等灵透,听他如此说,迅即明白了。
不过这处小院还未收拾完备,此刻她也寻不来镜子打照,只抬了一支手臂在面额上蹭了一把。
果不其然,当即在手臂上蹭出一片黑灰。
段玉京:……
此时的自己是何等形貌,可想而知。
她极力撑住场子,淡定的笑了笑:“叫安人见笑了。”
王景禹也自然的接:“想必你们已忙碌了一整个上午,李婶在热饭了,不妨稍歇片刻。”
“且进来稍坐。”
段玉京说着将他引至小厅,告了个罪自去清洗头脸。
王景禹对这间厅堂稍做打量,是个一室三屋的布局,厅堂后面就有一间后室,跨过后室便可直通不大的后院,两侧分别是两间卧房。
倒是极简便,几乎一目了然。
一眼望去,除了照壁前的桌案茶座,几无什么家具和摆设,更无一分装饰和点缀的物品,十分简单随意。
他垮过照壁,掀开棉帘入了后室,却被眼前所见惊了一惊。
不意想这间后室竟是一处书房,一排排陈旧但干净的木制书架,摆满了一面墙,当中置一书案,笔墨纸砚俱全。倒是这整间院落最为用心之处。
真不知段玉京,从几百里外的庆西孤身而来,竟还随身携带这许多的书籍!
不消片刻,李婶搬来一张木桌,就摆在小厅的正中。王景禹不再驻足,转身而去帮她摆饭。
于此一方小院,三人也无甚讲究,同桌用了餐饭,王景禹便留了下来,帮着二人打理小院。
一开始,王景禹十分尊重段玉京意见,无论大小物品的摆放和清理,都会一一去询问她的意见。
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那段玉京除了书房的布局能说出个所以然以外,其他一概:“啊,暂时就放这里好了!”“那个,你自便就好!”
王景禹试验了一次,把他问过一次,段玉京当时说叫他放到窗台前的交足椅重新拿起来,过去问她要如何归置。
果然,段玉京看了一眼,极不走心的指了指:“嗯,暂时搁在茶座旁吧。”
王景禹不由吸了口气。
竟是个极不讲究的甩手掌柜!
照她这么个归置法,怕是这方小院,一个月后也不会同现在有什么区别。
这就叫生活上十分龟毛的王景禹不能忍了?
他干脆停了手里的活计,从前院后院、几间卧房,乃至灶房、净房全都走了一遍。片刻在心里规划好了布局和改造方案。
不再多客套什么,径直反客为主。
先带着两人将各处的清洁重新做到位,再把现有的家具物什一一按着布局归位。
只忙到日暮时分,寒冬天里,三人俱出了一身的薄汗。
临走前,王景禹又坐到书房,研磨铺纸,画出一副全院和各处的规划改造图,递给李婶,叫她依样或是采购,或是请匠人来打制。
李婶当即感恩戴德。
虽说大小姐完全没有小姐架子,从两人出门到现在,事事都勤快亲自动手,可大小姐从不在乎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她俩昨天里里外外的忙乎了一天,今日又折腾了一上午,仍然是没收拾出个所以然。
王景禹来了这半天,整个小院就彻底变了样。
再看这图纸,行了,以后她也用不着请示她家大小姐了,就照样规整便成!
晚上在段玉京处喝饱了李婶做的热汤,王景禹踩着夜色,和冻硬了的残雪,小心的踱步回书院。
接下来必是一连多日不得空闲,再难得此时的清净与放松。
王景禹已迈着步到了横行街上,他站在头门向门首打问。
“齐伯,张山长可曾回书院?”
那门首识得王景禹,掀了厚棉帘道:“未曾。”
“好。”
此时就算没回来,想必也不久了,约摸就是这一时半刻。
既如此,王景禹便打算在这里等一会儿。
门首见了,知他向来性子好说话,没那些读书人高人一等的清高。
便再次掀帘叫他:“若要在这里等候山长,莫不如进来!这屋里才点起了夜炉。”
果然,门首见那学生欣然应邀,与他一人一把椅子坐于狭窄的门厅内,偎着炉子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