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雪(27)
“你说,我听听看。”
“蒜蓉虾、糖醋排骨、土豆炖牛腩。”
“都是荤的?”
黎烟狡黠一笑:“我是肉食动物。”
孟斯奕也弯弯嘴角,揉她头发:“那怎么还这么瘦?”
指尖从黎烟厚重的发尾滑出时,她天真地妄想她的头发是爱人的眼睛。
冰箱中食材不全,孟斯奕点了个外送,然后先把米淘干净放进电饭锅。
黎烟问:“你怎么还会做菜?家里不是有阿姨吗?”
孟斯奕:“这就要说到从前了。”
黎烟听着他说下去。
“当初年轻气盛,背着家里出去创业。刚开始公司没几个人,穷得很,为了节省开支,我作为其中最年长的,就承担起了做饭的责任。那时候我们有一口大锅,一锅菜够七八个人吃一顿。”
“那时候……小姨也在吗?”
孟斯奕抬头看黎烟一眼,说不清眼中情愫是什么:“在。”
又说:“她陪我走过一整段最艰难的日子。”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理解他的不易,也理解他对她的放弃。
她从未责怪过他。
这数年真情,归根究底,他们彼此都值得。
“所以孟叔叔,你再也不可能像爱小姨那样爱另外一个人了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也没说“不是”。
他只是告诉她:“小烟,年少时结交的情谊总是难忘的,但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年少。
她如今也是年少,那么她面对孟斯奕时偶尔冒出的荒唐心思,也会铭记一生吗?
黎烟觉得自己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对孟斯奕的感觉。
或者说是错觉。
电影《怦然心动》曾是她的爱情启蒙,她从前以为爱情就该是那样,携手共进、一起成长,你见证我的青春,我也见证你的。
没有那么多沟壑,也没有太多波折。
更不需像洛希极限,用一次粉身碎骨,才能换一个永恒的拥抱。
孟斯奕在她孤立无援时出现,身上难免带一层光环,年少情谊难忘,危难之中的亦然。
可她须记住他是年长者,网络上有一句话——
「年长者是无法攻略的,早已有人为他赴汤蹈火过了,许了他百年,还相约下一个百年。你凭什么叫他爱上你,凭什么叫他再徒劳许多年?」
他们之间是有时差的,一切的心动都不合时宜,何况那个许他百年的人还是小姨。
她承认,最近自己体会到一份从未有过的味道。
那味道有点像梅子粉,酸酸甜甜,收到他信息时会开心,和他见面时会雀跃,被他夸奖时会满足,梦到他时会脸红。
黎戈的《私语书》里有一段:
「我常常想起一些人,
没有想念那么深,没有想望那么热。
只是稀薄的想起。」
她想她的喜欢或许也可以如此。
不深刻、不必须、不执着。
只是浅淡的喜欢。
在时间的河流里,一切浅淡的东西都可以被稀释瓦解。
她不想再去追溯妄念的缘由,或许根本毫无缘由。
外送到了。
孟斯奕熟稔地处理食材,黎烟尝试帮他打下手。
肉下油锅的声音盖过音响里播放的《花之圆舞曲》,最先做好的菜是土豆炖牛肉。
孟斯奕递给黎烟筷子,让她先行品尝。
正当黎烟想要夸奖几句他的厨艺时,孟斯奕背对着她处理虾。
他说:“小烟,清明要到了,我们该去看看她。”
黎烟还是不太习惯,将清明当做见小姨的节日。
“哪天去?”
“过节的后一天吧。”他知道她不想见到烟州的亲戚。
“好。”
虾在滚烈的油中变成红色,她闻到蒜末的浓烈味道。
这顿饭,她吃得很饱。
-
清明的后一天不是假期,黎烟请了一天假。
上午九点,黎烟的手机信息响个不停,顾今在学校没见着她人,连着发了十条“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学校”。
孟斯奕:“有事?”
黎烟摇头:“没事,是顾今,就是顾教授的孙子,问我怎么没去学校,他为人比较……热情。”
他却说:“你适合跟这样阳光的男孩子一起玩。”
“为什么?”
他敲打着电脑,头也不抬,最近有个并购案,“和这样的人相处,会比较愉快。”
“那我如果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呢?”
“我说了,不许早恋。”
“我是说以后,读大学了,我如果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呢?”黎烟侧过头,盯着棱角清晰的侧脸。
黎烟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也很清楚孟斯奕不会给那样的回答。
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孩子。
果然。
“小烟,你的人生是自由的,谁也不能给你设限。”
她干脆戴上眼罩和耳机。
那股无名气她无法抒发,只能像个气球一般憋在肚子里。
气着气着,她倒真的睡着了,头下意识的往一边倒,直到全然依靠着身边男人的肩膀上。
其实靠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就清醒了,耳朵硌在他西服的肩肘,并不舒服。
可她没动。
孟斯奕动作小心地调整姿势,让自己低下来,想让她舒服些。
扫除妄念说着容易,可只是单单这样靠近他,她便已是溃败如远征莫斯科的拿破仑军队。
她几乎失去打赢这场仗的欲望。
大概是快到烟州了,黎烟明显感到路开始颠簸起来。
为了让黎烟睡得安稳,孟斯奕合上电脑,手臂抬起来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