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雪(38)
孟斯奕听着小姑娘神采奕奕地比划,惊觉她和刚来自己身边时有了不小变化。
最初,她的眼睛里对人总是有强烈的防范,或者说是敌意,她为了看上去成熟和无所畏惧,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是刺,实则对待这世界有许多恐惧。
从最初假装的乖巧,到现在个性中渗进一些阳光,孟
斯奕并不足够清楚,治愈她的具体是哪些东西。
朋友、家人,这些或许都是原因。
尚未设想过“爱”之一类。
第22章
红豆不合时宜的东西
“好啊,交给你。”他脸上是舒展的笑意。
简单用过午餐,黎烟去房中睡了会,烟花秀晚上八点开始,之后还会有几位知名歌手登台演出,时长不会短。总之,需要做好熬夜的准备。
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太阳将落未落,黎烟因食物的香味醒来。
味道像无形的手,从门缝中伸入,与她灵敏的嗅觉痴缠。
黎烟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夏日晚霞五彩斑斓,透过玻璃,整座屋子都像梦幻泡影。
眼前的画面更甚。
男人坐在餐厅的桌前,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打,又不忘盯着灶台上的一锅汤。
君子庖厨,凡尘烟火,有种冰为灯而化、雨为春而停的浮浪。
黎烟不愿出声叫他,人总有一瞬会想要时间停驻。
她倚靠在实木门框上,心安理得的灵魂出窍。
“小烟,帮我关一下火。”
他并不需回头,就知她在。
灵魂立刻回归躯体。
黎烟顾不上穿拖鞋,光着脚就跑进厨房,将火关灭。
浅色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像是猫的爪子。
孟斯奕回头寻她的拖鞋时,视线短暂的为地板上那些痕迹停留,然而很快他便起身,捡起草莓熊图案的拖鞋,朝她走过去。
“你又不穿鞋。”
话至此,他终于知道那些痕迹令自己想起了什么。
大抵是某个春夜,窗外落雨缤纷时,也是这一双赤足,曾用力地踩住过他。
他如今觉得当时她还踩住了些什么,孟斯奕左思右想,无法言说。
黎烟狡辩:“我只是赶着来关火。”
脚钻进鞋。
又问:“你做了什么汤?好香。”
孟斯奕将锅盖揭开,让她一探究竟。
鲫鱼豆腐汤。
豆腐和鱼肉的颜色几近相同,汤的颜色发白,不知是不是加了牛奶。
黎烟用汤勺挖了点品尝,完全没有鱼的腥气,入嘴全是肉的精细。
“孟叔叔,我敢说你是炖鱼汤最好喝的厨子。”
“你夸人向来很有一手。”
她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接着,孟斯奕盛了一大碗汤出来,告诉她锅里有米饭和时蔬炒虾仁,让她抓紧时间吃点,等会该出门了。
黎烟拿两套餐具,和孟斯奕一起用餐。
没来由的,她突然问他:“孟叔叔,大人结婚后的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吃饭、娱乐、工作、睡觉?”
她说“睡觉”两字时的表情过于圣洁,让人没法往歪处想。
孟斯奕没看她:“结不结婚都要做这些事。”
黎烟疑惑:“不结婚怎么睡觉?”
“咳咳……”孟斯奕被汤呛到。
也是,黎烟绝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只是她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有些过于稀松平常了,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轻松。
她这样突然袭击,孟斯奕没做好心理准备。
“孟叔叔,你没事吧?”
他摆手,示意没事。
孟斯奕尽量装作专心致志吃饭,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这方面的知识,需要我跟你普及吗?”
黎烟反应几秒才明白他要给自己普及什么。
抬眸,眼前男人一副强装无事的模样。
“您倒也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生理课有学。”
他终于正眼看她:“那真是万幸。”
万幸,不用亲自开口教她。
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七点半两人出了门。
烟花秀的地点在南城一处著名景点,里头有湖有山。
湖叫临泽湖,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八零年代南城经济落后,相关决策人目光长远,把远景目标锚准旅游业。选在临泽山旁挖出一个人工湖,那时机械工具不发达,于是便动员民工,大家自带干粮,寒风酷暑,一铁锹一铁锹的将临泽湖硬生生挖了出来。
时至今日,老一辈人回想起来那段经历,总会感叹一句:“那时候,是真的苦啊!”
听说这个故事后,黎烟跟孟斯奕说:“孟叔叔,你发现没?受累的总是底下的人。”
“那个时代大多是穷苦人。”
“现在呢?”
这个问题不能用感性回答,他答得相对谨慎:“据我看到的数据,中国的中产阶级人数在增多,但贫困人口也不是消失了。你得知道,个人进步尚且需要时间,何况偌大国家。只需知道,我们在走正确的路、做正确的事就行了。”
黎烟夸他根正苗红:“你试图探究的医疗模式也是正确的路吗?”
湖岸的路灯下,他回头:“不知道,希望它是。”
他们沿着漫长的湖岸慢慢地走。
黎烟:“孟叔叔,等烟花开始的时候我帮你跟它许愿吧。”
“你准备跟它怎么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们在最高一级的阶梯处坐下,人渐渐多起来。
与他们相邻的是一家三口,小男孩举着个香草味冰淇淋,由于吃得慢,奶油很快就不停往下滴,弄了满身。
小男孩的妈妈拿纸巾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