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雪(46)
男人皱眉,将车熄火。
黎烟捂着脚踝上流血的伤口,缓了半天才开口回答:“孟叔叔,我想见你。”
我只是想见你。
伤口并非疼痛难忍,黎烟没有哭,只可惜血色染红裙摆,像无尽蔓延的夜色。
礼服脏了。
孟斯奕立即往她那里赶。
安全通道幽暗,男人将之打开时,光和雨一同从外面漏进来。
孟斯奕对一切事情都不疾不徐,黎烟还从未见过他这副焦急的样子。
他根本没顾上撑伞,雨水淋湿他的半边衣袖,额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向后梳的短发掉落前额,令他看上去有种踏雨而来的狼狈。
楼道里的风期期艾艾,青灰色影子罩住黎烟。
孟斯奕蹲在她面前。
“疼吗?”
她望向他的眼眸无辜而委屈:“有点。”
孟斯奕轻轻揭过染红的裙子,脚踝上的伤口已经不算小。
她听见他叹了口气。
“黎烟,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时她读不懂他的隐忍和愁思,以为自己既麻烦又多事,可其实一切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在悄无声息中不再速朽。
“孟叔叔,对不起,你又要陪我去医院了。”
由于她穿的是裙子,孟斯奕只能抱着她走。快到停车的地方时他将她先放下,去车里取了一把伞。
黎烟却玩心大发,根本不顾伤口是否沾水,她趴在孟斯奕肩头,将伞高举——收回——再高举,反反复复,雨珠全部落在两人的身上,颇有些像她刚刚散落的那几串珍珠。
潮湿令白色衣服微微发透,她一时没注意到胸前。
上车之后,孟斯奕瞥她一眼,微咳两声撇过头,用后座的毯子将黎烟盖住。
她这才后知后觉。
去医院的路上,黎烟的电话响了。
是顾今他们问她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开始玩人就不见了,黎烟跟他解释自己弄伤了腿,要去医院一趟。
“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去包扎一下就可以。”
“这算什么事儿,办生日趴寿星先跑了。”
黎烟安抚顾今几句,他才不情不愿把电话挂掉。
雨刮器清扫玻璃上的雨注,红绿灯前排起长长的车龙。
见她打完电话,孟斯奕伸手打开音乐播放器,随机放了首歌。
歌名叫做《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像若无其事,又像孤注一掷,
要怎么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常年寄居在我日记的是你,
擦肩时余光都不给的是你,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你明明是从未拥过的梦境,
可我像无数次失去过你。」
听说身陷迷局,听什么都像是在唱自己。
黎烟头朝向窗外,潮湿的衣裙令她感到冷,她抹拭了一下冰凉的胳膊,开车的人便默默打开了车内的暖风。
“孟叔叔,你的歌单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歌?”
“随机播放的。”
难怪。
“我觉得这首歌唱的真准确,暗恋一个人基本就是这样,明明不曾拥有,却患得患失,活的像贪图镜花水月的傻子。”
“乐得其所就不算傻。”
黎烟有一些吃惊:“孟叔叔,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暗恋谁。”
“既然是暗恋又何必要问?我尊重你的秘密。”
黎烟将头转向他:“那你呢?暗恋过谁吗?”
红灯转绿,车流终于开始流动。
他缓慢开口:“小烟,你也应当学会尊重我的秘密。”
去医院简单包扎之后,黎烟跟孟斯奕回了西园公寓。
很久没过来,但是房子仍然整洁干净,大抵有人定期打扫,阳台上的那些绿植依旧充满生命力,那株枯黄的植物也居然发了芽,开出浅黄的小花。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苏瓦娜”。
黎烟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到这个阳台的晚上,孟斯奕的手指轻轻拂过残枝败柳的枯叶,说他相信这枝绿植会找到自己生长的方向,那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黎烟欣喜的意识到,他将她比作苏瓦娜。
孟斯奕找来自己的一套衣服,让黎烟暂时换上,这是她第二次穿他的衣服。
男人的一件T恤被她穿成了短裙,两只腿在孟斯奕的眼前走来走去,他觉得晃眼极了。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带抽拉绳的裤子。
孟斯奕扔给她:“穿上。”
黎烟瞪着双无辜眼:“我不冷。”
他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黎烟,你已经成年,应该时刻注意自己的穿着尺度,尤其是在异性面前。”
黎烟低头打量自己:“我不认为我现在的尺度有多大,孟叔叔,你觉得我这么穿妨碍到你了吗?”
孟斯奕一时不知怎么回她,沉默片刻只说:“那就随便你吧,开心就好。”
他去洗了个澡。
只是没人知道,花洒浇灌在男人身上的水温,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冷几分。
他本不是重欲的人,可是黎烟总能精准触碰他的燃点,每一次熄灭,都痛苦极了。
孟斯奕出来时黎烟正在捣鼓许久未用的音箱,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接触不良。
“如果想听音乐可以去我的书房,那里有个唱片机。”
“唱片?那有我愿意听的吗?”
“你想听什么?”
“有一个法国的的钢琴曲,叫FrenchMovieWaltz。”
孟斯奕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你又想让我陪你跳舞?”
被戳穿后黎烟对他笑,带着几分谄媚,然而狐狸的讨好向来不安好心。
“孟叔叔,今天我生日,你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我吗?”